从婴儿呱呱落地开始,到长成十几岁的少年,在上海闲话里的称谓,林林总总至少一、二十个。一条小生命来到人间,用老话说叫“添丁”,于是家人、外人称婴儿为“小小囡”、“小毛头”,这样的叫法大概可以持续到孩子长到三个虚岁。所谓“三岁小毛头”,老上海的时候,有的孩子断奶比较晚,三岁还算“小毛头”,如今的“小小囡”,20个月之后,差不多已经开始要教“唐诗三百首”了。
比“小小囡”高一档的,就是“小囡”。“小囡”在上海闲话里,几乎就很难“量化”年龄范围了。两、三岁的孩子当然是“小囡”,二、三十岁的儿女,在年长的人们言谈中,同样还是“小囡”:“阿拉‘小囡’刚刚大学毕业,还唔没谈朋友。”、“隔壁老爷叔拉个女‘小囡’,30多岁了还是一介头,再拖下去要变‘齐天大圣’唻。”,“哎,管人家啥个闲事,侬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总之,没有结婚就还是父母的“小囡”,即便是已经为人父母的,在自己的父母眼里、嘴里,也永远拥有“小囡”这个昵称。与“小囡”平行的,还有“小鬼”和“小鬼头”,比“小囡”更是亲昵,比“小囡”更为随意。“小鬼”在上海闲话里极其广泛的使用着,或许用来夸奖孩子,或许用来嗔骂孩子,或许真的是“小鬼”犯错误、不成器,一概都可以“小鬼”、“小鬼头”。
笔者是四、五十年代的“小鬼”,那时还有不少类似称呼孩子的“代名词”。“小瘪三”,所谓“瘪三”,其本意是身无分文,穷得“瘪的身世(家徒四壁)”的流浪者,而“小瘪三”自然就是流浪儿。称呼自己的孩子曰“小瘪三”,其实还是大人对孩子的一种亲昵,长者对孩子的发自内心的疼爱。记得当年笔者的父亲对我们还有“小瘪蛋”这种叫法,他老人家19世纪末生于上海南市,一口“本地闲话”,“小瘪蛋”的叫法,至今尚未听别人如此说。
“小浮尸”,听起来很恐怖,早年的黄浦江上,偶有溺水而亡的“氽江浮尸”,浮在江面上的尸体。“浮尸”是上海人用来称呼某人的,绝无恶意或者贬意,“搿只‘浮尸’跳舞跳得瞎好”,那是夸奖某某的舞跳得非常到位。而“小浮尸”这个对小孩的称呼,也是上海人经常喜欢挂在嘴边的平常话,“对过弄堂里个‘小浮尸’拨辣警察局捉进去了”,那仅仅是个例。
“小出佬”,实际上也是有褒有贬的。周柏春老师当年嗔骂周立波,可爱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因为周立波“勿入调”,才让周柏春老师这位师傅骂“小出佬”的。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上海人的地方,都可以听到“小出佬”这个含义多多的称呼,“小出佬”不仅仅适用于小孩,90多岁的父母、长辈,照样可以用“小出佬”对付70多岁的子女、后辈。
“小众生”,上海闲话里“众生”就是畜生,把小孩等同于小狗、小猫、“小猪猡”,也不为过,期望孩子像“众生”那样顺利的健康的成长。但“小众生”这个叫法,一般来说还是有点批评、督促的内涵,通常听到大人这样称呼自己,那可得反思反思了,一定是顽皮过火,或者读书不用功,接下来就等着挨教训吧!
“小爷叔”,孺子不可教也。这一声“小爷叔”的背后,不知有父母亲多少的无奈,恨铁不成钢啊!只有在大人已经煞费苦心,苦口婆心教育无效的情况下,才会叫自己的孩子“爷叔”、“小爷叔”。爷娘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争气、上进,而孩子却总是辜负父母的殷切期望,实在太不像话,可怜的父母才会痛彻心扉的叫出这声“小爷叔”的啊!
“小开”,只要是老板的儿子,都是“小开”,和当今的“富二代”有同有不同,不同的是父辈的经济实力;“小老茄”,顺抖抖,不知天高地厚;“小老卵”,小小年纪,自以为是;“小精怪”,米米笃笃大(一点点大),就门槛贼精;“小把戏”,苏北籍的上海人,称呼小孩;“小透卵”,对不三不四的恶少的蔑称;至于上海童谣“落雨喽,打烊喽,小八辣子开会喽”里的“小八辣子”,倒并非一定是指小孩,已经在单位里工作了几十年的“资深”者,只要是轮不到开会的人,均属“小八辣子”一族。
“小人”,才是上海人对小孩的统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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