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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吉尼斯”有何用

这样的“吉尼斯”有何用
日期:2007-08-25 作者: 来源:新闻午报


  千人甩长发万人齐刷牙
     按照这个趋势,10年后,至少一半的吉尼斯纪录都是中国的,比如5000个学生同时做俯卧撑,10000个人同时吃羊肉串……但这些“世界第一”,又能说明什么?
    爱尔兰的休比威尔爵士应该不会料到:56年前他一时兴起、偶然催生的吉尼斯纪录游戏,会演变成中国土地上一场场宏大的“万人运动”。
  2007年8月8日晨,辽宁省葫芦岛市的龙湾海滨。烈日下,一项为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大型古筝演奏会正在进行。后经吉尼斯方面认证,共有2348名筝手参加了合奏。“5000平方米的海滨广场上,身穿黄色圆领衫的筝手们整齐排列成25个方队。他们在总指挥王天一的指挥下和谐演奏,时间超过了规定的5分钟。漂亮的筝手、优美的曲调、背后迷人的大海里渔船驶过,构成了一幅美丽画图。”当地媒体报道。
  这项最新诞生的纪录给“中国筝岛”添了光彩。英国吉尼斯总部驻中国代表、认证官吴晓红博士当场颁发了认证证书。
  但不和谐的音符同时出现。当天,新华社对该活动给予了图文报道。图片中,女琴童们顶着烈日,头发凌乱、疲惫不堪,有的干脆趴在了古筝上。“以学生为主的两千多名选手,在烈日下演出4个小时。热衷于创新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行为,却让学生受苦。”新华社的消息说,“……这是谁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盛宴”中被曝晒的孩子们
     沈阳居民栾女士5岁的女儿刘思雨参加了这场“音乐盛宴”。栾女士回忆说,由于次日很早就得起来,和大多数家长一样,合奏前一天下午,一家人就租车抵达葫芦岛市龙湾海滨的一家酒店。
  这个大型活动几乎让当地酒店人满为患。大连的何女士也为此开了一个房间,很脏,每天240元。除了自理住宿和来往费用,每个参与者还向主办方交纳了280元报名费,换回的则是一件棉T恤。
  当晚,主办方要求参与者提前把古筝摆放到广场上。这种乐器价值不菲,贵的每架上万元。一旦受潮,会影响琴弦的音调———当天,葫芦岛一直下雨。“他们说,就算明天下雨,也要坚持下来不能退场。”
  虽然“冲吉”预定9:00开始,但大部分人在6:30就已按照主办方的要求开始排练。此时,警察用白线拉起了隔离带,家长们被拦在了外面。表演者中,除了六百名左右的成年人,剩下的全是孩子,年龄最小的4岁。
  担心的大雨并没有到来,天突然放晴,当时活动的总指挥王天一说,孩子们的热情感动了上天。但上天也许是过于感动了,阳光变得越来越热,没遮没拦地打在人们的身上。筝手们大汗淋漓,“诗书礼乐”应具有的雍容姿态,荡然无存。
  家长只能在休息时送水,孩子也很难上厕所,唯一的办法是,让参与者尽量少喝水。一名五六岁的孩子当场呕吐,家长进去帮孩子擦了擦,然后继续练。
  6分钟的表演结束了。接受记者采访时,活动赞助商———葫芦岛某公司一位女士也承认:“公司有点后悔,这样的活动过于形式主义,是凑人数。”
  经调查,人海战术“申吉”(或准备“申吉”)活动还有:在宁波梁祝文化公园,12658人参加的“万人相亲会”;在云南曲靖,连续3天的“百味料、千米街、万人尝”烧烤长街宴;在珠海,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师生与中央电视台主持人联手创造的4796人“手语大合唱”;以及2007年5月,云南临沧茶文化博览会上的“千人甩发舞”……根据吉尼斯世界纪录中国申报中心的统计,他们一年内能收到三四百个有效申请,2002年至今,通过中国申报中心申请成功的纪录共有一百一十多项。
  按照吉尼斯方面对记者提供的材料,这个被称为“普通人的奥运会”的精神实质本是挑战极限、超越自我。52年前,第一本《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面世,1/4是有关运动的内容。但吉尼斯认证官吴晓红对记者称:集体活动也是吉尼斯世界纪录接受的项目。“我认为,参与集体活动需要许多人为一个目标努力,共同取得大家期待的结果。这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地方政府强力推动
    如果说,参与人数众多是中国式“申吉”的第一特色,地方政府参与则直接推动了此类活动的进行。
  已在2003年停播的《中国电视吉尼斯》制片人倪维行向记者证实:当时节目组收到了无数全国各地政府的邀请函,希望通过节目组来宣传当地的旅游文化。
  葫芦岛古筝“申吉”活动后,有人披露了组织者———东方女子古筝乐团团长王天一的背景。作为本次活动的发起人,他还身兼葫芦岛市委副秘书长。该市政府一位官员向记者证实:文化节各个环节的联系人,大多在王天一创办的乐团、开办的学校中担任演出或教学职务,而主办方则挂名葫芦岛市委、市政府。“申吉”当天,葫芦岛市主要领导悉数出席。
  在葫芦岛市,“筝政合一”一直是众所周知的地方政策。根据计划,2008年奥运会开幕前,葫芦岛还将举办一次与古筝有关的大型庆祝活动,届时将有2008名古筝手和2008名太极拳手齐聚九门口长城。
  这样的例子层出不穷。“申吉”或者由政府直接组织,或以商业公司牵头、政府挂名。一些政府机构,往往利用职权为企业策划的行动拉来人马。云南临沧的“千人甩发舞”,是市政府文化产业办公室组织操作的;2003年9月20日,深圳罗湖区“万人齐刷牙”刷新吉尼斯世界纪录,也是深圳罗湖区总商会、罗湖区教育局、罗湖区卫生局主办,与“高露洁”合作的产物;在重庆,2007年3月,市政府专门发文,从各单位抽调负责人组成组委会,创造“万人火锅宴”的吉尼斯纪录……
  这些“申吉”活动,最终成为地方政府的“面子”。比如在某市的政府网上,还专门开辟出当地“全国之最”栏目。
    学生是最常见的纪录制造者
    记者调查后还发现:此类“申吉”活动中,民俗和体育是最大的热门。元旦、国庆等节日,以及即将举办的大型体育盛会,则成了最常用的噱头。教育局、团委、妇联和旅游局等机构,则是最常见的主办方。对此,中山大学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副主任宋俊华担心,弘扬民俗不是这些活动的目的,而是沦为政治工具,传统的东西被平庸化了。
  值得一提的是:学生是最常见的纪录制造者。“对这些活动学生是难以抵制的。”复旦大学教授于海认为,“学生没有这个力量,父母即使不愿意孩子去,也对抗不过学校。”
  “80后”作家韩寒在其博客中写道:在利用群众方面,没有一个国家能和我们国家比。我们的群众估计自己也很喜欢去创造世界纪录,来体会地域自豪感,大把的纪录等待我们去创造。按照这个趋势看来,十年以后,一半的世界纪录都是我们中国的了……比如5000个学生同时做俯卧撑、10000个人同时吃羊肉串,这样的纪录随时可以创造。
  但吴晓红并不这样认为。她表示:中国人创造纪录的激情,是中国正走向繁荣的一个迹象,“正在追赶发达国家”。
    “吉尼斯”这条产业链
    组织者、参与者,以及幕后推手,可谓“各得其所”。那么,所有活动的发起者———无论是英国吉尼斯,还是中国上海的“基尼斯”(1992年,上海大世界游乐中心搞起了大世界基尼斯———天下第一擂台,诞生了一批大世界基尼斯纪录),又能获得什么?
  现在被指称“冒牌”的上海大世界基尼斯,一开始就公开向国内的纪录申报者收取千元至数万元不等的费用。2001年,大世界基尼斯总部被公开的收费标准以公益性、正常性、广告性区分,个人申报为2000元,单位申报为10000元,企业挂名申报为30000元。
  而“正牌”的英国吉尼斯方面,虽然总部授权的中方机构吉尼斯世界纪录中国申报中心对记者称:除了开辟“绿色通道”收取额外费用外,对挑战纪录者并不会收取任何认证费用。但位于英国伦敦的总部解释,“如果认证人员亲自到申报现场,可以提出相关的费用。”
  吉尼斯世界纪录中国申报中心的唐日松,曾在一篇论文中表露了他在中国打造吉尼斯产业的心得:辽宁教育出版社自1998年起与英国吉尼斯公司合作以来,一直在探索如何以吉尼斯品牌为核心实现多元化经营。双方以最初的图书合作,延伸到吉尼斯纪录申报中国唯一代理、组建吉尼斯俱乐部、拍摄吉尼斯电视片以及筹建吉尼斯主题公园等领域的合作,“初步形成一条吉尼斯文化产业链。”
  他写道,通过播放吉尼斯电视片,建立吉尼斯主题公园,可以更好地推广吉尼斯品牌,在全国形成挑战吉尼斯的氛围,培养《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中文版的读者群。这正是吉尼斯公司的经营思路。
  “这很正常,”上海财经大学研究产业经济学的干春辉教授解释,“企业出于商业目的通过创造‘之最’获得轰动效应;NGO等形式的非营利性组织,也需要通过‘申吉’来推广他们提倡的某种目标。而吉尼斯是一项比较有意思的挑战活动,公众对它也很感兴趣,需求是产业产生的基本条件。”
  但沈阳师范大学社会学系刘平教授表示担忧:“在市场经济下,挑战极限往往被经济利益利用了。为追求稀缺的市场意义,这种挑战越来越具有人为的、刻意的趋势。”
  更重要的是,由于中国式“申吉”中某些地方政府的介入,纳税人的钱被投入了这项活动中,有专家认为,这是资源的浪费。既然这么“青睐”孩子,为什么不能把金钱和精力投入希望工程中去呢?
    深读??
    中国人为何好“大”喜“多”
   中国人对“多”和“大”的嗜好,不仅仅体现在“申吉”的思路上。从小学起,我们的课本上就一度这样宣传:“我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但等我们长大后才清楚:地大不等于物博———中国恰恰是资源贫瘠的国家之一;人口众多,则把排名第4的GDP拉到了人均第112位(2006年数据)。
  今天,我们身边的大家伙就更多了。比如,为“××献礼”的大型晚会、合唱会、集体舞,参与人数之多,几乎每个都能创造世界纪录;被著名学者和公众再三诟病的大广场、大马路,在修建时丝毫不考虑花了纳税人多少钱;还有什么“亚洲第一、世界第×”大的机场和火车站,进出口多得绝对让你找不到北。
  “大”和“多”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就是“高”(我们树典型也喜欢“高、大、全”),这主要体现在喜欢造出什么高楼、什么电视塔上,但拼命“拔高”,丝毫不考虑城市建设规划,一位建筑大师称,过多高层建筑的出现,会导致空气污染、对流不畅、灾难救援等诸多问题。
  但这些面子货,恰恰成为中国社会的一种发展潮流。追溯其根源,泱泱大国自古就喜欢这样的“气势”,到了“文革”发展到最高潮,“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而从现实上看,部分地方政府依然偏好于此。打开某些地方的官方网,你会发现:“成功组织大型活动”、“建造了能容纳XX人的大广场、大剧院”,往往成为说明其地方“实力强悍”的重要手段,并可能为地方官员升迁铺平道路。所以,我们谓之“政绩工程”,有什么样的政府,就有什么样的社会。
  在我们重视“大”和“多”的同时,往往却忽视了对精巧和先进的追求。但很明显,后者的作用要大于前者———就像大砖头般的“大哥大”功能不如掌中宝手机一样,虽然有些暴发户喜欢用“大哥大”炫耀自己的地位。所以,一些社会学家在分析中国社会的“好大喜多”的心理时认为,“这是一种典型的暴发心态,而背后折射出的是不自信,拿不出精品和实力,只能以大、多吸引眼球。”
  一度热播的《大国崛起》,应该给我们启示。那些崛起者,没有走人海战术和“大规模”路线。尤其是曾统治半个地球的英国,以及经济凌驾于东方之上的日本,科学、技术、教育是他们的强国之路。而在英国发祥的吉尼斯精神,本是种追求极限、挑战自我的精神,我们真应该静下心来想想:把活动搞大、人数搞多,究竟有什么实际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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