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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4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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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大学时,阮恒辉教授和钱乃荣教授追逐着让我专攻“沪语”研究。也许是在大学新生联欢会上我一口的“土话”吸引了阮教授,他专门请我去他的办公室,并把专门研究吴语的钱教授一起请来,详细问了我的出生地,最后告诉我“你的家乡是中国唐朝和宋朝海岸线的交叉点,是吴语发生、发展的集中地,你从小在那里长大,具备了研究正宗吴语的语音条件,我们两个都希望你朝这个方向发展,将来招你读研究生”。可惜的是,那时还做着文学梦想的我,并没有领两个教授的情,就轻易让机会溜走了。人生就是这样,一瞬间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一生,我也常常在想,如果当年接受两位教授的青睐,我今天也许在某个大学的讲台上正教授着《现代汉语》的课程,活得也许更纯粹。
关于上海话,我是有切身体会的,因为我读大学时说的“上海话”是带有“口音”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张口,后来就改说普通话,有人嘲笑过我,说我以前是“**人”,现在是“外地人”,因此,虽然我是土生土长的正宗上海人,但在我的生命血液里,我从来就没有把自己看作是“上海人”。大学毕业后去了一趟外地,因为我不愿喝酒,餐桌上受了一次刺激,一个貌视彪悍的男子斜着眼看我,说“上海,没汉子”,我当即把酒泼到他脸上,之后我就改做了“上海人”。
曾经读过余秋雨的一篇文章,文中提到一个老外的话,好像说“中国只有一座城市,那就是上海”,我想老外说的无疑是解放前的中国,因为那个时候的上海,是外国人的上海。从这个角度,才理解了王家卫、关锦鹏、李安们为什么一直拍上海三四十年代的电影,上海的国际化程度远远高于今天,他们眼中的电影是国际化的。在外国人眼里,上海依旧还是那个“老上海”,那个十里洋行、有跑马厅的上海,这说明上海这座城市的外宣需要进一步提升。就拿电影来说吧,美国纽约不仅仅是美国人的纽约,而是全世界电影人的纽约,那些震撼世界的大片取景都取在纽约,据说纽约市ZF专门有一个机构,帮助世界各国的电影人在纽约拍片,无论是历史上的纽约,还是今天的纽约,都是世界的纽约。这就是上海的悲哀。
我们不说上海在老外眼里的印象,中国人眼里的上海又如何?曾经有一个外地朋友很形象地说上海人,一个老头手里提着两条小鲫鱼,邻居问他今天吃什么?老头把小鲫鱼高高举起,说“今天吃海鲜”。这就是内地人眼里的上海人,他们对上海人的印象,基本上停留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银幕上。这更是上海的悲哀。
网络上曾热议“说上海话,是没有文化”,其实就这个话题本身是很没有意义的,有文化如何,没有文化又如何?但透过这现象,让国人了解今天之上海,倒是很有必要。我曾操盘了一出话剧《杏花雨》,滑稽演员钱程也在其中扮演了一个角色。我问他,上海的滑稽戏为什么不能像相声一样走进央视的春晚?钱程说,主要是听不懂上海话。我想,听不懂是一个问题,方言本身就有局限性,但其他地方的方言观众就能听懂吗?好像也不是问题,那么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我想,关键在于上海人小器,小器是上海人流淌在血液里的气质。以前说上海人小器,主要是指处理物质上的小器,但我今天要说的是精神内里的小器,说的好听一点,是上海人比较内敛、不喜欢张扬,说的不好听就是上海人缺乏开拓、比较保守。就拿上海话来说,上海话本来是上海人的优点,但如今却成了某种缺点,百年外来文化的侵袭,上海母语文化这个童养媳很不幸地与难民文化通奸,又被租界里的洋鬼子操弄了几回,遂成海派大杂烩,结果“洋泾浜”就成了某种代名词,其实“洋泾浜”最早也不是上海本地人发起的,而是外地打工仔为了谋生发明的一种语言,被上海本地人吸纳,久而久之就成上海本地人的东西。海纳百川这四个字,是上海文化的一种象征,上海人从来就没有坚持过自己本土文化,而是拿来主义,集外来文化之大成,演变为自己的文化,而对母语文化,总是小心翼翼,像个童养媳,几个人唱小堂会自娱自乐,从来不登大雅之堂,也不敢吆喝几声。
想起了沪剧《阿必大回娘家》里的剧情,婆婆起初叫童养媳的名字“必大、必大”,没人应,她就大喝一声“死货色”,必大便“哎”的一声,应声出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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