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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8-9-13 0:34:34
  在这种时刻,一个星期让我感到很漫长。我总是大脑一片空白的端详着这只斯沃琪手表,盯着秒针一秒一秒的划过每一个刻度线。在我的桌面上,有一张洋洋送我手表那天的时间表,我时常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去挖掘残存在记忆里在半年前那个平淡的一天,我所经历过的每一个细节的碎片。然后无数次用凉水浇面让自己保持清醒,再一点一点的把它们拼凑起来。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画了一张我们的关系图:
  那是我谎称去常州的前一天,她陪我逛街,期间,顺子到我家来安装摄像头,下午她佯装接到一个客户电话,有急事要走,然后买菜回家。晚上八点钟,顺子装好摄像头,离开我家。我打电话给洋洋,关机。过了大概三个小时左右,洋洋回家,并送了那只没有包装,但绝对不是山寨货的手表给我。
  也就是说,如果顺子那天晚上和洋洋偷情,只有那短短的三个小时。并且顺子装了摄像头肯定会告诉洋洋,第二天我没去常州,她也是知道的。
  说明那天下午和晚上,洋洋应该没机会和顺子在一起。我望着关系图,时间表,一时间失去了方寸。我不知道那天顺子和洋洋设若没有接头,她是怎么从他那拿到手表的。这只手表到底是谁送给谁的?或者只是上天跟我开个玩笑,一切仅仅只是巧合。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患上了抑郁症。深夜时分,我总是辗转难眠,闭上眼睛,便看到许许多多双眼睛盯着我,有顺子的,有洋洋的,还有老王八的,我试图从那一双双凌厉的眼神中,找寻到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或许能帮我摆脱此刻的窘境。有时候,当人们经历过一番又一番的浩劫后,他们的宽慰仅仅建立在从假想中的扭曲与过分的极端中寻找貌似对现实的忠诚,而实质仅仅只是证明了自己尚有价值观存在或者只是苟延残喘的不必要的不充分条件。但却早已充分暴露了我更为扭曲的信仰,与价值观的堕落乃至坍塌。
  在冥想的某一刹那,我左脑与右脑产生了裂缝。迫使我更无奈的接受无法寻觅根源或者说藏在灵魂深处而被表意识禁锢了的窘境。
  我更不敢去考虑未来,闭上眼睛才感知到这个世界无比的空旷和深邃,混混沌沌中,却找不到一丝光明,更没有一条承载我继续走下去的路。我就像个喜欢自我挖掘痛楚,也渐渐习惯了痛楚并且居然从痛苦中得到快感的祥林嫂一样,一遍一遍自我重述所谓的绝望,从本位的缺失与回归的错位中可笑的原谅自己的懦弱。
  我变了吗?或许从来没有改变过,改变的只是外在缺乏自信的自我武装,而内心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这个社会的畏惧。
  又或者,我已不再是先前的我了,尽管浩劫后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我不自觉的渐渐关闭了关于那场浩劫带给我伤痛的某个神经区域。但这个时间表,这幅关系图却又勾起我对洋洋的一些我之前一直在疯狂自虐般的逃避的那些曾让我心弛过的一切。
  我等不得顺子的HIV检测结果,我也知道,结果并不能把一切我想要得到的答案全部呈现在我的面前。
  我决定,见一见洋洋。
  我打了个电话给洋洋的姐夫。约他在人民广场见面。

日期:2008-9-23 1:07:12
  番外:B看了故事以为和真实生活脱节的人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活,真实的生活有时比故事更加残酷,更加的不堪。
  另外这段时间没更新,实在对不住各位,在这里说句对不起了,结局马上就要出来了,真的很感谢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
  洋洋的姐姐得了尿毒症,靠透析维持生命。洋洋姐夫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家,后来又在酒吧勾搭到现在这个女人,两个人姘居了一段时间,钱花的差不多了,洋洋姐夫又把房子偷偷给卖掉了,打算过段时间就跟这个女人去她们安徽老家弄个小窝一起生活。
  而洋洋,似乎精神出了点问题。
  听他讲了这些,我感到很无奈,我在想两个问题,一个是好男人为什么总是得不到该有的幸福,而坏男人永远都可以很潇洒甩掉一切包袱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另一个问题是,爱情其实真的很脆弱,只要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就可以被摧毁。在这个时代里,似乎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它的侵袭。
  洋洋姐夫把我送到洋洋住的地方,拍拍我,说,我先走了,不要告诉他们家人你见到我了。
  我冲他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我该说点祝福的话,只是内心很复杂,只对他笑了笑。
  洋洋姐夫走后,我站在这座简陋的老木房子门口踌躇了许久,来来去去绕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敲门。我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尴尬,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或者到底该怎样面对她们。
  在我发呆中,门突然打开了,洋洋妈妈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袋垃圾。停在我面前,她看到我有些吃惊,我看到她浑身抖了一下。我们四目相对,片刻,她退了几步,说,你来了?她前额头发花白了一片,苍老的让我快认不出她了。
  我点点头。
  洋洋姐姐得了病,洋洋妈,也就是我以前的岳母卖掉了原先的房子,给她姐姐治病。全家在闸北的一个小弄堂里租了一个鸽子笼,里外只有一个厨房和卧室。洋洋和她姐姐住在卧室,她们父母住在厨房。
  洋洋穿着一套睡衣,披头散发的坐在电脑前,我站在门口望着她,她清瘦了许多,屋里一股烟味,电脑桌上放着一包大前门香烟,烟旁边是一个被剪开放烟蒂的易拉罐,罐里横七竖八的插着几个烟头。
  她母亲喊了她一声,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愣住了,这是怎样一个她呀?眼神空洞,皮肤蜡黄,两个眼袋依附在双眼下面,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洋洋。
  片刻,她点起一根烟,把头拧了回去,继续点击她手中的鼠标。我看到她在玩一个我叫不上名字的网游,正在砍怪练级。十分专注的样子。但我看得出来,此时,她的背影再没有刚才的从容,而多了许多生涩的动作。
  我悄悄从她背后走过去,残败的木板地被我踩的咯吱咯吱响。
  透过屏幕,我看到游戏打字栏里,有个人和她密聊,内容是:老婆,我在提督府,过来带点蓝。
  洋洋操作的人物是个浑身紫蓝色,打扮妖艳的女子,名字叫:悔恨已是无用
  这时,那个女仔停在山坡,一动也不动,我看到洋洋的手在颤抖,不做任何动作。半晌,这女子被四五个怪物围中间砍死了。她无力的倒在地上,声音沉闷而又厚重。屏幕跳出一个灰色的框。
  洋洋叹了口气,把身子靠在椅背。
  洋洋妈妈进来了,给我端了一杯茶,说,你们先聊,我出去买点菜,今晚在这吃饭吧。
  说完没等我应和,就自顾退出去把房间门给关上了。
  我看到桌上推着厚厚的一沓游戏点卡,面值全是50元。
  我坐在电脑桌旁边的床上,把茶杯放在桌上。
  她始终低着头,蓬松的头发散落下来,我看不到她的脸孔。
  我缓缓开口,底气不足的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她不说话。
  看到这个样子的她,我内心油然升起一种恐惧的感觉,心里无数的问号一个也吐不出来。并不是我不忍心问她什么,而是我感到此时此刻,我面对的分明就是一具没有思想的活死人。她的麻木让我感到窒息。
  我们就这样耗着,谁也不和谁说话,她依然诡异的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一头长发依然散落着。我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我说,洋洋,你身体怎样了?
  她不说话。
  我说,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吧。
  她依然不说话。
  我推了推她,她顺着我推她的方向软绵绵的倒在桌前,脸贴在桌面。
  这个样子的她让我浑身发毛。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我甚至尝不出这杯子里装的是茶还是水,我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她。这时,或许是错觉吧,我真的觉得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个死人。
  我轻轻的放下杯子,忽然,她坐了起来,握住鼠标,点了一下屏幕,输入用户名和密码,重新进入游戏。头也不抬的继续玩着她的游戏。
  我把口袋里那只斯沃琪手表掏了出来,递给她,我说,你看看,还记得这个吗?
  她没有任何反应,一边和网里所谓的老公打字,一边操作游戏里的主角往城外跑。完全忽略了我。
  我推了推她的肩膀,把手表在她眼前挥动了一下。
  这时,她被我的手表吸引住了,目光从电脑转移到手表上。然后抬起手接过手表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再转过头看了看我。
  我紧张的望着她,她干涩的有些开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目光又回到手表上,终于开口貌似自言自语的说了句,你都告诉他了?
  我没听懂她的意思,我问,你说什么?
  她把手表揣进睡裤的口袋里。然后站起来拎起一个手提包,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又把门从外面关上。我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呆呆的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推开房间的门,见外屋的房门是敞开的。我赶紧跑了下去,四周都见不到人。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于是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电话提示她的号码是空号,我又给她母亲打了个电话,她母亲接了电话听我说洋洋不知道去哪里了,立即急了起来,在电话里略带哭腔的吼了一句,她精神出问题了,你怎么好让她出门的?我被她突如其来石破天惊的一吼,吓了一跳。
  我问,她怎么了?
  洋洋妈把电话扣上了,过了不到十分钟,她从远处一路小跑回来,手里还拎这几个塑料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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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8-9-26 2:02:08
  我醒来的时候,天空一片彤红,落霞的余晖从窗外落进斑驳的地面。我坐起身子发呆,脑袋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洋洋爸开门进来了,领着洋洋姐姐的儿子。我站起来冲他点点头。他并不说话,放下东西就在厨房忙活起来。他那小外孙阴着个脸瞅了我一会儿,就跑去厨房找他外公了。
  我站起来,把房间的灯打开,屋子顿时亮堂了许多,我在刺目的灯光下,感觉不到一丝的生气。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历,还有两天,顺子的报告就出来了。而此时此刻,我倒不再着急了,或许是麻木了吧。我也不知道有几天没有去医院看顺子了。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过了许久,洋洋爸把饭菜做好了,进来说,吃点东西吧。我去医院给洋洋她姐送饭。
  我说,那洋洋呢?
  他说,洋洋和她妈在一起。
  我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不吃了。
  他不说话,盯了我一会儿,说,好,随便你吧。
  洋洋爸比几个月前我见他那会儿,瘦了一大圈,说话的时候,眼皮不停的跳。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家经历过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洋洋的病情。或者说,我根本就已经对洋洋的一切现状都失去了想知道的兴趣,此时的心,淡如水,她们在我的心底已经制造不出什么波澜来了,这或许是一种悲哀吧,哀莫大于心死。又或者,“心死”只是我逃避现实的一个借口而已。
  我出门的时候,给洋洋妈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告诉我,她和洋洋正往回走,没什么事了。又说,如果要离婚,找时间就赶紧把这件事给办了吧。
  听了她的话,我觉得挺凄凉,他们这一个家算是彻彻底底的毁掉了。
  我在溜达到马路边的小店,买了瓶啤酒,一口气喝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开始有些上头了。我正打算打的去顺子医院去看看,早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我回家。我问又怎么了?我知道早早一给我打电话,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发生了。早早说,你先回来再和你说。
  到家后,早早正在沙发上吃外卖盒饭。
  我问他,你叫我回来干什么?
  他说,给你叫了份饭,先吃点?
  我说,不吃,先说怎么了?
  他指着桌子上的手机,让我看。
  我见是顺子的手机,便拿起来,早早说,你看看收件箱。
  我打开一看,有两条短信,号码没见过。
  第一条写着:你是不是都告诉他了?
  第二条写着:你昨天不是说给我一次机会的吗?你这样让我怎么面对他?
  看完短信又看了看上面的时间,都是今天傍晚发的,确切点说,应该是我在洋洋家睡觉的那个时间段发的。
  我很是疑惑,我问早早,这怎么回事儿?
  早早说,我收到这两条短信的时候也挺发毛的,我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对面接了电话一直不说话。
  他说到这里,我脑袋里跳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洋洋。我说,是不是洋洋?
  他说,恩,她老是不说话,我就不停的打,最后她问了句,你是谁。就这一句话,我立马听出来是洋洋。
  我听了这些,就把今天看到洋洋的经过从头到尾跟早早说了一遍。我还告诉早早,洋洋似乎真的精神出问题了。
  早早认为,洋洋精神出问题不奇怪,这事儿确实挺让人崩溃的。但问题是洋洋怎么会发这样的短信。
  我又看了看顺子的手机,上面那句,你昨天不是说给我一次机会的吗?这句话让我浑身打哆嗦。我摇摇头,告诉早早,我完全不理解。
  这一整晚我都在琢磨这件事儿,我在想,顺子躺在病床上这么长时间了,连眼睛都没眨过,怎么昨天就会和洋洋联系上了。这事儿越想越吓人,我问早早,会不会是顺子醒了,半夜和洋洋联系上了。
  早早摇摇头,说,你别纠缠顺子醒没醒这件事,既然洋洋精神有问题了,发这种短信不奇怪,并且顺子的手机这几天一直放在家里,好几天没开机,今天早上我才打开来玩的。如果顺子还有一台手机,洋洋有必要把短信往这里发吗?关键我在想,洋洋问他,你是不是告诉他了,这句话挺怪的,到底告诉谁,告诉什么了。
  我恍然大悟,刚才一直在分析顺子是不是醒了,没去注意短信里最重要的问题。
  早早继续说,不管洋洋说的是什么事儿,或者说的是什么人,抛开这些不说,至少至少,可以想象到,洋洋和顺子有些咱们都不知道的关系。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早早叹了口气,说,等检测报告吧。
  次日中午,一觉醒来,汗流浃背,昨晚睡的不太平,下半夜睡不着,一直琢磨这些个破事儿,清晨的时候睡着了,开始不停的做梦,最郁闷的是,隐隐约约记得昨晚的梦做的都很精彩,醒来之后倒是一个都记不得了。
  今天没去摆摊,也没心情摆摊,洋洋让我麻木了,顺子让我麻木了,连钱都让我麻木了,这两天,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活着,我的心态在这半年里,从委屈,到愤怒,到绝望,到恐惧,到疲倦,到对任何事物都麻木且无任何感觉,直到现在,我已经有些不羁的对身边发生的任何一件在以前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抱着习以为常的态度去肆意的嘲弄鄙夷它们。
  明天顺子的抗体检测出结果,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很多,一觉醒来的今天,我变得无忧无虑,并且愈发觉得没有任何的压力。看客们,不知道你们谁经历过这样的一种心理历程,现在想想,我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冷了不算什么,对另一个人歇斯底里,甚至杀人放火也不算牛逼,最牛逼的是,一个人,对身边的任何人,事情,甚至自己都无所谓了,生也好,死也罢,有钱或者没钱,父母亲戚,天皇老子玉皇大帝都没任何感觉,看见鬼不觉得怕,看了美女没反应,那这个人的心或许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下午我去了躺医院,进了顺子的病房,把门反锁,窗帘所有的窗帘都拉上。我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顺子的床边盯着他。
  房间很安静,顺子的心电图有节奏的一跳一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在心里对顺子默念,我说兄弟,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我觉得都无所谓了,我好好陪陪你,明天结果出来了,咱们就都解脱了。
  想到这里,我内心里有些让我无法把持和控制的想法一个一个都冒了出来,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有的是曾经发生过的片段,有的是我臆想出来的,而究竟那些是真实的那些是臆想的,我无法分辨的清楚,虽然耳边似乎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告诉我,让我不要冲动,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应该出来洗洗脸清醒一下。
  可我却被一股从内而外的力量控制着,让我既感到恐惧又觉得刺激,我望着吸痰器的压力表,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来。
冤枉啊!是作者偷懒,这两天就会出大结局了! 
截止到目前为止,结局还没有出现~
日期:2008-9-26 23:20:38
  此刻,我的一切行为都已经不再受我的大脑和意识来控制了,我甚至觉得我是面带微笑的做着一些本应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惊心动魄的动作。
  恍恍惚惚中,我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场梦,梦里,顺子在我耳边对我说过的话:因压抑而极端的挣扎反抗掩饰不了你的懦弱。懦夫!
  我的心跳很平稳。而顺子的心跳越来越弱。
  我把头靠近顺子,悄悄的跟他道了声晚安。我想,在顺子离开人世前,我该说点什么,或许他能听到。可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松开手,吸痰器的压力表又跳回原来的刻度线上。而心电图已经变成一条直线,并且发出了长鸣声。
  终究,我没有等到顺子的检测报告,我也懒得再去分析我当时的心理状况,我只知道,在我看到那条直线时,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剩下的,就是一大堆医生急急忙忙冲进来,照瞳孔,测呼吸,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实施抢救。完全把我忽略掉了,我面无表情的站在病房的一个角落冷眼望着他们。我的眼圈有些发红,大脑却一片空白。
  这是一场意外事故,医院如此定性:顺子的气管被痰液阻塞而窒息。而我当时因趴在顺子身旁睡觉,没有及时发现,便酿成了这起悲剧。甚至有位医生更是拼命的安慰我,说我作为顺子的一个朋友,能为他花这么多钱治病,每天过来陪顺子,已经很伟大了,顺子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我听了这话,心里不住的冷笑。
  顺子的死,警方没有介入,医院说这是不可抗力造成的事故,医院对此不负责任,而我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顺子像一根鸿毛一样,轻飘飘的走了,没有任何人为他的死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或许连警方都认为,为一个植物人的死亡而立案是浪费社会公共资源,所以由始至终都没有打过照面。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早早突然说要和我谈谈。这几天我看到他的眼神就心虚,不敢面对他。
  他告诉我,顺子的HIV结果出来了。
  我说,随便吧。
  早早问我,顺子是你给弄死的吧?
  我不说话。
  他说,其实你并不是因为顺子给你带绿帽子而弄死他的。
  我哼了一声,屁话。
  早早说,你根本不敢面对顺子的检测结果。
  我沉默了。
  早早继续说,你也根本不相信顺子会背叛你。
  我挥了挥手,说,别说了。
  早早没理我,说,你只是强迫自己去相信顺子才是罪魁祸首,解决他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罢了。你这是自己骗自己。
  我浑身瘫软下来,无力的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回了房间。
  天气转凉了,这几天终日不见阳光,每天的雨后清晨,我爬起来下去散步,踩在被雨点打湿的落叶,吹着阵阵的秋风,感受着深秋带给我的惬意,如果劫难能由此终结,我宁愿骗自己相信,顺子的死是我人生的另一个起点和开端,我也宁愿骗自己想当然的告诉自己,顺子的死已经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当然,我也希望藉此能够忘记从火热的夏季到现在发生一切一切我不忍回首的一幕一幕不堪的情境。
  早早借了一个远在莘庄的印名片的店面给我,又送了我一些客户资源。我每天都遒在这个小店里没日没夜的设计名片模板,印刷,接客。后来,我把我的行李从早早家打包搬了出来,放进公司。我每天,白天工作,晚上拖着疲惫的身躯拉下铁闸,支开折叠床睡到次日清晨。我就这么一天一天重复着过着同样的生活。
  我就是这样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日日夜夜,我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埋头设计模板,打印。习惯了一个人烧点简单点的菜,或者泡一碗方便面对付自己的肚皮,习惯了突然某一天,不自觉的回忆起我丝毫不想触碰的某段往事或者某些人,而独自灌下一整瓶白酒而摇摇晃晃自言自语一整夜。
  既然我的心已经麻木了,已经对任何事情都冷漠了,这样无牵无挂自由自在的生活或许也未尝不是一种我追寻多年却始终求之不得的所谓幸福。因为我的确对此时的现状报以本质上无奈,遂自欺式的满足。

日期:2008-10-17 1:35:40
  万圣节,我一个人蜷缩在大衣里,穿梭在福州路的人群里。
  早早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叫丽莎,北方姑娘,人不错,见过几次面,都是吃吃饭,聊聊天。对女人,我已经无所谓了,如果说我是在随缘,不如说我已经麻木,又或者说,现在已经不是我挑对象的时代了,而是对象来挑我,甚至有时,我觉得有个姑娘在街上能把我捡回家,跟我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我都很满足了。
  我掏出手机,给那个姑娘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说在书城。我说我快到了。
  可走出没几步,感觉口袋里些拉扯的感觉,我下意识知道有人在掏我的手机,我猛的一回头。一手抓住对方的胳膊,看到一个孩子漠然的望着我。
  那孩子很眼熟,他也认出我来了。我们对望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叫了一声,姨丈?
  我问,怎么是你?
  他就是洋洋姐姐的儿子,叫龙龙,几个月没见,长高了不少,或者说已经很久没认真打量过他了。
  我把他手放开,问他。你现在怎么样了?
  他低着头不说话,他大概也只有十岁吧。
  我说,今天不上课?
  他还是不说话。
  我说,你妈妈怎样了?
  他说,我妈妈癌症。
  我点点头,问,现在怎样了。
  他咬了咬嘴唇,一滴眼泪流了下来,说,不在了。
  我心揪了一下,觉得这孩子挺可怜,我还想问问他爸爸,话到嘴边,却没敢问出来。
  他的脸花成一团,头发油腻腻的。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人管了。
  我又问,你爷爷奶奶怎样了?
  他把头低下,不说话了。
  我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上学,蹦蹦跳跳猴精马怪的。同样,也学会他家那一套尖酸刻薄的东西,说话不留情面,从来也没把我这个姨丈放在眼里,有时候直呼我名字。这回低调了很多,管我叫姨丈了。
  我说,饿了吧?
  他还是不说话。
  我说跟我去吃点东西吧。
  他点点头。
  我拉着他手过了条马路进了一家米粉店。我点了个木桶饭,一瓶可乐给他。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把东西一口气干完。
  我手机响了,我接了电话,是丽莎打来的,问我怎么还不在。我拍了一下脑袋,说,我就在这附近,你等我。
  挂了电话,我掏了点钱给龙龙,我说你揣着,有时间我去看看你,又掏了一张名片给他。我说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打这个电话。他接过钱,点了点头。
  和丽莎找了个自助餐,平平淡淡的吃了点东西,我却一直提不起精神来。龙龙的那眼神一直在我脑海里打转。丽莎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那么闷。我说我不是一直都这么闷吗?她说以前闷是真的没话说,今天是有心事。我说没事儿。
  吃完饭,逛了一会儿南京东路步行街,就把她送上地铁了。同时,觉得没意思,也许是老了吧,已经没了年轻人风花雪月春风秋雨那些激情了。也对恋爱感到一种隐隐的恐惧。所以比较消极的面对她。而她,或许也能感觉到我心里想什么,送她去地铁口的路上,她一直没说话。
  送走她之后,我折回福州路,已经快九点了,万圣节的夜晚,有很多孩子戴着面具在我身边走来走去,都是清一色的海盗,女巫,骷髅。我不明白这万圣节到底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有什么意义。
  龙龙那天那迷惘,胆怯,唯唯诺诺的神态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也不禁让我想起洋洋来。不知道她过的怎样了。
  单调的日子每天都在重复,时光容不得我们去糟践,但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现代的年轻人喜欢把无聊,和打发时间挂在嘴上。时间这么宝贵,人一辈子值得拼搏的也就那几年,再以无聊为借口来打发时间,那是一种最自己的犯罪。而我,已经觉得日子不需要打发甚至想抓住它以使它能停留片刻,容我缓一缓神来接受下一刻,而它却一天一天飞快的从我身边闪过。我抓住的只有一张一张我自己都无法拼凑出一段完整记忆的残片。真不知道三十来岁的我到底是反应变慢了还是时代的节奏越来越快了。
  名片店依旧不死不活,我靠那几个客户吃饭。除了工作之外,我只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发呆。而丽莎每天都来我的名片店,絮絮叨叨和我聊天。我甚至已经忘了她是做什么工作,多少岁了。早早说她想结婚了。我说,呵呵,我还敢结婚吗?再说我凭什么结婚。
  龙龙给我打了个电话,在某个夜晚,我打了个的士跑去闸北。龙龙说没办法,他小姨也就是我前妻洋洋不行了。
  在路上,我想的最多的一个问题是,洋洋这两个字为何那么的陌生,恍如隔世般的陌生。让我起不来丝毫的悲悯之心。
  我到了的时候,看见屋子里只有他两个,龙龙坐在地上不说话,洋洋依然保持那个姿势坐在电脑前一动也不动,屏幕画面定格在那个网游上。旁边一个饭盒,里面装满了烟蒂,我看了一眼就隐隐作呕。
  我过去拍了拍龙龙,问他怎么了。龙龙不说话,眼角挂着泪水。
  我走到洋洋面前,轻轻推了推她。她没有反应。
  我把头伸到她面前看了看,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屏幕,披头散发,满脸的皱纹和眼袋,皮肤蜡黄。我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又问龙龙,这是怎么了,龙龙说,小姨已经一天都没反应了,坐在电脑前一动也不动。挺吓人。
  我受不了屋里那浑浊的空气,于是把窗户打开了。我说龙龙,你去外屋去。
  这时,听到洋洋哎的一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我。
  我莫名其妙。
  她看了我一会儿,歪了一下脑袋,有些神经质的说,顺子,你怎么拿表砸冯经理?
  我愣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她从睡衣口袋里掏出那只斯沃琪手表把玩儿起来,表盖已经没了,表盘完全花掉,指针和刻度也没了。
  看着她那口气和诡异的表情,我有些打冷战,但更多的是被她那句话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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