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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8-8-27 15:42:36
  我赶紧跑出来找顺子,发现早早的车还在,他们三个人已经不见了。我掏出手机给顺子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又挂掉了,我再打过去,已经关机。我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给早早打,早早电话通了,却一直没人接。我急忙回酒吧去找那个老王八,结果刚进门就和那个老王八碰了个头,他不认识我,所以没在意。我跟在他后面,他一出门,外面有个男人看起来跟他是一伙的,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老王八走到酒吧另外一边的深巷子里,上了一辆白色宝马,巷子里头黑乎乎什么都看不到。我站在远处一直盯着他,隐隐约约见到他好像是打了个电话,然后把车开出来了,开到马路上,马达轰的一声,一骑绝尘了。
  CAO NI MA,我骂了一句,立马跑回酒吧找顺子他们。回去找了一圈,一个人都见不到。再折出来去早早停车的地方,还是找不到人。我一边往酒吧正门走,一边给他们俩不停的打电话,没一个人是通的。这时,我看到刚才停老王八的白色宝马的那个巷子里闹哄哄的,在巷子最里头很多人围着指指点点,我走进去,挤过人群看见角落躺了三个人,早早那个朋友坐在地上呻吟,早早蹲在顺子旁边要扶他起来。顺子躺着,满脸的血。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下嘴唇开始发颤。
  顺子在急诊室抢救,早早那个朋友肋骨断了,躺在病床。早早脑袋上缠了一圈,坐在早早的病床上等医生。我一个人在急诊室门口发疯了似的揪自己的头发,如果顺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要把那个老王八碎尸万段。
  这时,顺子女朋友丹丹涌着眼泪从楼下跑上来了,一过来就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就把事情经过支支唔唔讲了一下。丹丹哭的快抽过去了,我说嫂子,我对不住顺子。她歇斯底里吼了我一句,放你/妈个屁。说完,又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低着头不做声,脸上火辣辣的。她蹲在地上捂着头嚎啕大哭。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我赶紧跑过去问,怎么样了。医生说,你们不要在外面吵,谁是家属,来签个字。说完递给我一张纸,我拿过来看看,上面写着病危通知单。医生说,病人颅腔出血,要做开颅手术,如果不做的话,很危险。她女朋友听了这话,直挺挺昏倒在地,我赶紧跑过去把她抱在长椅上,一边掐人中一边问医生,如果做了手术就没问题了吗?医生说,不一定,可能会引发水肿再度损伤脑神经,有可能引发脑萎缩。我说,医生,顺子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还年轻,求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医生说,我们尽力。
  尽力,这俩字如果是在医院里听到,多半不是什么好兆头。经常是抢救前说“尽力”,抢救完说“尽力了”。
  我手抖的厉害,浑身无力,签完字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

日期:2008-8-28 1:20:34
  丹丹一直靠在墙上发呆,抢救室的红灯亮了八个小时了,依然没有要和我脑袋一起变绿的意思。早早从骨科病房来到我这里,问我顺子怎么样了。我拉着他往里走,直到我认为我们对话内容,丹丹听不到为止。我问早早怎么回事儿。
  早早说,我们在外面等你的时候,突然来了个女的,好像和顺子认识,说她已经把那老王八引到酒吧另一个巷子里了。还说你让她通知我们马上过去,我们这不就抄了家伙过去了吗。我们刚走到底,顺子后脑勺就挨了一黑棍,我们回头一看,从后面钻出七八个人来。
  我盯着早早脑门儿上的绷带,血都渗出来了。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无私的爱情了。充斥在人们潜意识里的尚能维持“爱情”的因素无非只是那些和爱情本来无关的词汇。诸如金钱,名利,虚荣,最低级的性欲,一时的冲动,幼稚。这到底是人的本性造就出来的爱情,或者说人的本性还原了爱情本来的面目。还是人们以为理所当然的幸福仅仅只是诗人哲人们在梦里对爱情做的诠释被俗人予以不做任何消化的当作真理。因为同样被我们追捧的达尔文认为,万物的真理即是弱肉强食。金钱,权利,性,爱情,都只属于强者。弱者暂时没失去的也仅仅只是因为强者不屑与之争夺罢了。
  顺子昏迷了一个多月,医生说长期昏迷顺子的脑神经损害很大,即使苏醒了,也可能会留下一些不可预料的后遗症,比如永久性失忆。丹丹流着眼泪给顺子洗遍全身,换上新衣裤,趴在他身上陪了他一夜之后,再也没来过。
  十年前,我和早早坐在黄浦江江边,上海的繁华,开放,自由,让年少轻狂的我们感到很豪迈。早早没读过大学,他的梦想是从商,从七浦路卖肉粥到倒服装,春节卖火车票,做遍了上海近十年来作为一个小本生意人该做的一切生意。完成了创业最初的资本积累和人脉关系,然后自己开了个小作坊做名片印刷,一年后,扩大了几个分店。打造了一个规模不大的赚钱机器,不求大富大贵,但已经不需要再像十年前那个*****人一样人前人后唯唯诺诺了。
  而我,毕业后凭着一个大学毕业证书,找了个稳定的工作,这一稳定下来稳定了十年。结果越来越不稳定。这时候,我才认识到,在这个社会上,你追求到的安逸和满足其实是假象,人越安逸越脆弱,只要你的人生出现哪怕那么一次你从来没经历过的波折,都足以把你击垮。
  顺子是上海第一个给予我信心和鼓励的人,虽然回忆起来,认识顺子的过程依旧很窝囊(我的传统)。那时候顺子是我的同事。很多刚毕业的学生都无法理解在一个单位,一个小集体里怎么能有那么多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事情。而我的性格懦弱,在单位里被人欺负只能自己忍了,顺子看不下去,把一个挪用了公司钱而让我背黑锅的小白脸给打了,而后愤然离开公司做了一年的无业游民。顺子曾跟我说过,任何人都不会跟一个窝囊废交朋友,你这人窝囊归窝囊,为人倒是善良正直也挺够意思,值得交。再后来顺子自己搞了个信用卡套现的地下黑公司,惊心动魄的拼了几年,和早早一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到底什么是理想?这就是活生生的理想,在我满于现状的时候,从来不曾想过我想要什么,我以为工作是永远的,健康是永远的,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庭是永远的,曾爱我爱的死去活来的老婆也是永远的。
  想不到,这眼前看似坚不可摧的一切,只需要一个陌生人就可以彻底击溃。
  我每天白天坐在顺子床头陪他说话,晚上趴在他身上睡觉,时常梦见他在我睡觉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然后把我拍醒。可每当第一缕晨光洒在顺子洁白的病床上,在我猛一抬头间,看到的仍然是熟睡的异常安详的顺子,这样的顺子已经让我感到越来越陌生了。
  我告诉顺子无数次,我会让你醒来的。
  顺子的父母从东北老家打来不下十个电话,每次都是我接的,我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安慰二老,顺子现在很好,只是很忙,等顺子有时间我让他打给你们。最后一次电话,居然是顺子父亲作古的噩耗。我想我要被这些压在身上让我喘不过气的压力压垮了。顺子醒来的时候,我要怎么和他交代这一切。丹丹?顺子的父亲?顺子母亲每次电话里日渐绝望的声音?
  顺子被打伤残的案件已经进入司法程序,但没有证明当天晚上是老王八唆使手下殴打顺子的。并且律师告诉我,警察在调查中发现顺子的职业是违法的,社会关系复杂。老王八无论财力物力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告倒他是几乎不可能的。老王八在法院宣判证据不足,老王八无罪后,居然无耻的提出愿意从道义上为顺子提供100块钱的援助,我看到作为老王八证人之一的小丽对我露出嘲弄的笑容。
  当晚来到顺子的病房,我跪在地上不停的抽打自己的脸。
  哭累了,我趴在顺子身上,给洋洋打了个电话。
  等了很久很久,终于接通,我说,洋洋,你在哪里?
  她说,我在家。
  我说,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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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8-8-28 17:31:16
  这已经不是我的家了,只是我的房屋。我的心曾安放在这个属于我和洋洋的,风雨相依的二人世界。我们曾靠着自己的双手一砖一瓦一灯一几的为这个家增添每一样它需要的东西。我曾为此满足过,骄傲过。可此时,屋子变的让我恍若隔世般的陌生。我从没见过我的房间会是如此纤尘不染窗明几亮。
  洋洋在厨房里炒菜,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盘菜,都是我以前喜欢吃的。她从厨房出来,看到我,生硬的笑了笑。我看到她清瘦了很多,我无力的倒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说,洋洋,我们离婚吧。
  她说,我不同意。
  我说,那我们法庭见。说完,转身要出门。
  她疯了似的冲过来,抱住我的腿。泪如泉涌的说,你别走,我求你了。
  此时,顺子躺在医院里的一幕一幕在我脑海里快速闪过,我蹲下去,抓住她的衣领,一拳打了下去,她晕倒。我已经失去理智,冲进厨房,找了把菜刀回来,一刀一刀没头没脸的砍在她脸上,身上,直到我曾经我深爱的她在我面前血肉模糊。混混沌沌中,我似乎听到顺子对着我的耳边说,因压抑而极端的挣扎反抗掩饰不了你的懦弱。懦夫!然后便是回荡在我周围无边无际的笑声。
  我声嘶力竭的哀嚎了一声,浑身抽搐,醒了。洋洋坐在我旁边递给我一条毛巾,我早已大汗淋漓。
  洋洋说,吃点东西吧。
  我喘着粗气说,离婚吧。
  她不说话,盯着我。
  我不敢看她,避开了她的眼神,我说,我不会再有幸福了,你也是。
  她说,你还有的。
  我咬着牙说,如果杀你十次能换回顺子,我决不犹豫。
  她一怔,问,顺子怎么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当天在医院起草的《离婚协议书》说,你看看,财产平分,我那一半财产是给顺子的。房子卖了够你治疗一段时间了,剩下的我管不了那么多,你的命运你自己主宰吧。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从茶几下掏了一支笔,停留在纸面上半晌。又再度放下,说,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我说,今晚我给你最后一晚的时间,明天早上我过来收,你不签字我们法庭上见。我说完转身就出门去了,手机在我出门的同时响了,是早早打过来的。
  早早说,顺子的套现公司被查封了,上头现在在调查他的财产,帐户已经被冻结了。
  我说,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现在顺子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早早说,我先想想办法吧。
  夜深了,我经过一个小卖部,进去买了瓶二锅头和一大包烤鱼出来,进了一个居民小区的花坛。我一边喝酒,一边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望着万家灯火,禁不住黯然涕下。
  早早又来了一个电话,说,哥,真郁闷啊。
  我说怎么了。
  早早说,顺子那个套现公司给人套现完跟银行是月结的,套出来的钱存在银行的个人帐户被冻结了,而ATM机从顺子进医院那天到现在一直没打理过。现在还欠银行十几万。
  听到这里,我脑海浮现出一个画面,我跟放高利贷的人借了100块钱,然后这钱又被放贷的给冻结了,现在放贷的不但不给我放款,还催我还钱。
  我说,今天不说这事儿了,明天再说吧。说完我挂了电话。
  在我不省人事前,一个拾荒者过来,把我的烤鱼和剩了点底的二锅头给拿走了。盯着他渐行渐远,我竟笑的不可开支。

日期:2008-8-29 5:08:27
  医院的催款单塞满了我的口袋,银行十几万的欠款补不上去,利息一天一天往上滚,我走投无路,顺子的母亲过几天要过来看顺子,我不能自圆其说。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我和洋洋木然的驻立在我们曾经的安乐窝里,跟着来看房子的人,望着他们走来走去指指点点,心里道不尽的算出。
  这是一对小情侣,二十几岁,正值青春年少,在他们眼神里,我看到了几年前,刚刚购置房子的我们,那时候的我,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对自己努力拼搏的肯定和骄傲,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洋洋始终像一个孩子般,时而依偎在我肩下作陶醉状,时而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个不停。同样的,在那个男孩的眉宇间,我看到的是一股活力,一股奋发向上的生机。我羡慕他们,我也看出,洋洋在此情此景下,强忍着哽咽不作声。
  签了合同后,我留恋不舍,本来并不十分宽敞的房子,我最后一次一步一步里外踏遍了它每一寸角落,让我感到眼前的一切那么的遥远,空旷,苍凉。最后一次闭着眼睛大口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感受着曾经属于自己而又早已不复存在的温馨。
  最后把钥匙交给那个男孩的时候,我心彻底的碎了,我知道,这个家也随之支离破碎。我拍拍男孩的肩膀,告诉他,好好珍惜。他听不懂我说的话,依然和他女朋友沉浸在这仅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中。
  永远的走出大门,听到那沉闷而厚重的关门声,我蹲在走廊失声大哭,积蓄已久的压抑让我哭的那么彻底。洋洋弯着腰,抱着我的头同样泪流满面。她已经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痛苦也将继续伴随着她,走完这高贵过而又卑微过的一生,我不忍心再骂她打她了。
  洋洋不同意离婚,她说她的生命里不再有值得留恋和足以慰藉她忘记痛苦的事情了。只剩下这一纸没有意义的结婚证,可以继续支撑着她保留一丝残存着的活下去的信念。话说到这份上,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在梦里,顺子说的话没错,因压抑而极端的挣扎反抗掩饰不了你的懦弱。懦夫!
  房子卖了50万,我留给洋洋30万,自己带着20万去了银行把顺子的欠款连本带利给补上了,剩下的钱,补缴了顺子在医院的欠单,一分不剩。
  早早带了几千块钱现金和一张一万美金的存折交给我,说,朋友只能做到这份上了。以后有时间会来看看顺子的,但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他不能像我这样不惜血本的来照顾一个没有指望的活死人。我知道他不怕我因为“活死人”三个字愤怒,所有的悲剧,惨剧,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要继续咽下我一手酿下的苦果,可能将会是永远,可能不再有未来。
  早早不欠顺子什么,更不欠我什么。他始终只是个商人,一个小本经营的商人。
  早早留下来的钱,日复一日,滚滚的流进这无底洞。我每天白天去城隍庙进一批枕头毛巾跑去天桥上,马路边沿街叫卖,晚上去顺子家洗去一天的纤尘带一本书跑去顺子病房读书给他听。这是一个精神病学教授亲口告诉我的,说长期昏迷中的病人在听到亲人朋友的声音时,心率会发生变动,有利于刺激他苏醒。顺子的母亲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电话,我没有勇气打过去探问近况。而此时,我是顺子在人世间唯一一个亲人。
  世界已经翻天覆地,顺子永远保持着入院那天淡然的表情。
  再过一个星期,顺子再不醒来,我们两人都将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在医院吸干我最后一分钱后,我把存折狠狠的砸在缴费窗口。
日期:2008-8-29 22:36:41
  周末,我去早早家吃饭,早早问我顺子怎样了。我把现状和困难和他如实讲了一下。
  早早听完了,给我分析说,现在我们即使全力以赴去救顺子,也是个无底洞。顺子醒了之后,后期的调养,治疗又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如果哪根神经坏了,整个瘫痪什么的,一辈子都麻烦。
  我说这话什么意思,是我的责任,我负责到底。
  早早说,我前段时间咨询过一个律师,律师给我支了个办法,让那老王八承担顺子的医疗费必须找到证据证明顺子是老王八找人打的,唯一的证据是小丽。如果攻下这关来,不仅能让老王八赔钱,还要承担刑事责任。这是很明显的故意伤害。
  我说,没用的,小丽就不说找不到了,就算找到她能给我们作证去得罪老王八吗?再说那天晚上他不打我们,我们可能就要整他了。
  早早说,所以还有个办法就是,让洋洋出来指控老王八故意传播艾滋病,这个问题早就有相关法律法规出台了,要追究刑事责任的。
  我想了想,说,这和给顺子承担赔偿有关系吗?就算赔偿也是赔给洋洋的。
  早早说,那就先把起诉书弄好,直接交给老王八本人。他在社会上有头有脸,这事儿起诉起来,判他个几年的,并且都知道他得了那种病,他还怎么混?
  我说,有道理。那我先去找洋洋,律师方面你跟他熟吧?
  早早说,不认识,我花钱咨询的。
  我说,好,花多少到时候算我的。
  早早说,操,没多少钱,说这个干嘛。
  我拍拍他肩膀,说,那我回去找洋洋商量商量。
  早早说,她还听你的?
  我说,她也恨那个老王八,顺子为了她的事儿都那样了,她好意思不管?就算她不管,我们可以举报公安,让公安提起公诉的吧。
  早早说,最好还是让当事人起诉,这种事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都是民不举官不究,你也没证据证明他有病。。
  我说,好,那我明天去找她,你先给我点钱,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五百就够了,坐个车吃个饭什么的。
  洋洋可能一直不知道顺子出事儿了,那段时间我对她态度不好,恨不得掐死她,也就懒得和她说这些了。第二天上午,我给洋洋打了个电话,让她来第九医院,洋洋接到我的电话有些意外。我告诉她在几楼几房。她说,好,就来。
  洋洋脸色有些苍白,没有化妆没有打扮,看得出来,她接到我电话之前可能还在睡觉。我也一相情愿的认为她已经几天没有打理自己了,每天都活在自我折磨自我摧残中不可自拔。或许因为我,或许因为她的病。我拒绝继续想下去,对她尚存哪怕一丝一毫的眷恋和怜悯,我都对不起眼前这个为了我命都快丢了的顺子。
  记得去年,我和洋洋,顺子和丹丹四个人还经常一起去野外爬上踏青,那时候其乐融融。此时,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了,丹丹走了,洋洋得病,我们离婚,顺子还在混沌中享受着安宁,而安宁的背后隐藏着那么多的悲剧。洋洋坐在顺子身旁目不转睛的看着顺子,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内疚自责,或许平淡如水,如死水。或者在这个时候,我们这些人本应该是谁也顾不上谁,谁也没资格关心谁了。我把顺子出事的经过和我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我说我已经被逼上梁山,无路可走了。
  她平静的听我说完,不置可否,依然用空洞的双眼盯着顺子。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陌生的洋洋,她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波澜了。我焦急的等待着她的一句话。
  她站起来,平静的说,我回家了,给我点时间。

日期:2008-8-30 4:41:35
  我拦住她,指着顺子对她说,要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睡下去吗?
  洋洋说,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事,我也只剩下几年的时间了。
  顺子怎么办?那老王八把你和顺子给害成这样了,你甘心吗?我说。
  洋洋冷冷的丢给我一句,不要逼我。说完,推开我往门外走。
  我抓住她的手死死的盯着她,她使劲的挣脱,最后我无力的放开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事已至此,恩断义绝。我坐在顺子旁边,心里默默的念着。
  当晚,回到顺子家,我躺在床上无助的冥想,突然一个面孔从我眼前闪过,是洋洋的妈妈。我想事情可能会带来转机,我要抓住这次机会。我打了个电话给洋洋的妈妈。
  接通后,我说,妈,是我。
  她听到我的声音,有点讶然,问我最近怎样了。
  我说,我和洋洋现在的情况都不太好,有些事情可能你还不清楚,我想跟你谈谈,明天在中山公园见。不要让洋洋知道。
  岳母的声音很低沉,说,好,应该谈一谈。
  次日清晨,我一个人来到中山公园。
  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面的前岳母此时头发花白,脸色黯淡无光,看出来,这段日子为洋洋操了不少心。
  我们坐在长椅上。我才知道,洋洋妈还不清楚我和洋洋把房子卖了,她只以为我们吵了一架,要闹离婚。洋洋就搬回娘家了。
  洋洋妈说,我知道你这孩子老实,洋洋也是我从小宠大的,脾气不好,这次回家她成天闷在她小时候住的房间里,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也承认很多事情是洋洋做的不对,我说也说她骂也骂她了。夫妻俩磕磕碰碰的,算了吧,你来我那哄哄她,把她接回去吧。
  我才知道,洋洋妈还不清楚我和洋洋把房子卖了,她只以为我们吵了一架,要闹离婚。洋洋就搬回娘家了。
  我说,妈,我和洋洋已经把房子卖了,离婚也是迟早的事。
  阳阳妈听了我的话,长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接着把洋洋被老王八诱骗上床,把艾滋病传染给她,然后在街头殴打洋洋,最后一脚把洋洋踢走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跟岳母描述了一番,并且把所有的罪责全部归于老王八那,还强调我不恨洋洋,洋洋是一时冲动,但老王八到现在还逍遥自在,以后洋洋到了用药期还指不定要花多少钱呢,这笔钱如果老王八不出,你们家只能卖房子了。我们的房子已经卖了,分了百分之六十给洋洋了。老太太听了这些,犹如晴天霹雳,下嘴唇不停的抖,瞪着眼睛望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估计洋洋这次回娘家,老太太最坏的打算也没至于这么悲惨。
  我说,妈,这病是治不好的,以后想活着就得每个月不停的用药,一个月上万,如果……
  老太太打断我,颤巍巍的说,别说了,别说了。
  我拍拍她继续说,这事儿不怪洋洋,你回去别提这件事,但要想好了,如果那老王把不追究,那就太便宜他了。他那是犯罪,和杀人没区别。
  听到这里,老太太眼泪呼啦呼啦的往下掉,抖着手抓住我衣服,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我说我已经联系好律师起诉那个王八了,等你想好了,你再给我打电话。
  我把老太太送上地铁,见到她从中山公园到地铁站,走路的时候,腿都发软。我一直扶着她,就像以前那样。
  我一个人在中山公园踱步,骤然发觉,从洋洋出轨到现在,我变了很多很多,正像那天我对洋洋说过的那样,我不是以前的我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未完待续…
日期:2008-8-30 18:08:54
  忽悠完老太太,第二天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在广东路街边摆了一天地摊。由于心情比较低沉,没卖出多少东西。还被城管赶来赶去。晚上收摊,回医院给顺子擦了擦身子,换了套衣服,就坐了最后一班公车回顺子家了。
  刚到家,接到洋洋姐姐的电话,口气很急,说洋洋失踪了,老太太出事儿了,让我火速去她们家。
  我觉得此时此刻的我对任何事情都很麻木,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貌似没什么事情能够刺激得了我了。
  到了她们家,洋洋她姐姐和姐夫两个人坐在一起,洋洋他爸抱着外孙。气氛很凝重。
  姐夫见到我,不说话,对我点点头。我没理他,直接问洋洋姐怎么回事儿。
  洋洋姐说昨天妈回来家不对劲,晚上和洋洋单独聊了聊你们俩的事儿,结果两个人吵起来了,洋洋摔了门走了。妈今天白天去洋洋原来公司闹,被警察抓进去了。
  我问,昨天妈和洋洋说什么了,你们不知道?
  洋洋姐说,昨天我和你姐夫不在。
  我回头问洋洋爸,爸,洋洋妈昨天和洋洋说什么了?
  他头都不抬,站起来叹了声粗气,指桑骂槐的说道:哎,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说完就拉着外孙出门去了,把门摔的咣咣响。
  我意识到,不仅是我和洋洋完了,连她们这一家也快完了。
  这时候洋洋姐夫接了个电话,他接通之后扯着嗓子喊,唉,王局,是我,怎么样了?不好办?杀人未遂?有主观杀人动机?不是吧,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您家拜访您?哦,没时间,好,那您先忙。
  姐夫挂了电话用双手狠狠的搓了搓脸,洋洋姐问他事情怎样?
  姐夫说不好办。
  洋洋姐说,准备点钱去王局那找他商量商量呗。
  姐夫说事情没那么简单,现在公安局提起公诉了,咱妈主观上有杀人动机。而且人家还是个老板,据说恨洋洋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弄死咱家人了。你那几万块钱好干什么?
  洋洋姐说,什么深仇大恨?
  我听了半天,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了,只是很不明白,为什么老王八会恨洋洋恨的咬牙切齿。于是我打断他们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洋洋姐皱了眉头说,你好意思走,你和洋洋再怎么闹别扭你还是她老公呢,她现在失踪了,电话关机联系不上,你不想想办法?
  我说,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走的,我们已经把房子给卖了,财产在公证处就平分了,现在就差离婚证还没办。
  洋洋姐很惊讶,愣在那里眼睛都不眨的看着我。
  我站起来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想好了,有需要帮忙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洋洋姐说,你等等,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卖房子离婚?
  我说,等找到她了,你自己问她。不好听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我以后也用不着跟你们说好听的了。我走了。
  回家之后,我给早早打了个电话,跟他把事情说了一遍。
  早早说,老太太还真冲动,我现在找人去公安局见见老太太,帮她写个关于老王八恶意传播艾滋病的反诉讼材料,这个也是刑事问题,材料写好后,不经过公安局,直接交给老王八,让他重新斟酌到底是要和咱们私底下商量怎么赔偿顺子医药费,还是因为这个案子弄的全世界都知道他有病。
  我说,行,就这么办。
  我在家心事重重的等了三天,除了晚上去医院看看顺子,其他什么事儿都没干。第四天早上,我去早早家找他。
  进门我就迫不及待问事情进行的怎样了。
  早早说,那老王八很奇怪,我把诉讼材料交给他了,里面放了封信,我说这个案子无论你是赢了还是输了,肯定要引起媒体的关注,因为你是个艾滋病人,如果公安机关立案,会强制检测你的HIV抗体,到时候公布了结果,你以后怎么做人,你是有头有脸的人,别为了点钱把自己前途毁了。顺子被你打成那样,到现在花了不下十万,你看着办吧。结果那老王八根本没一点反应,我把我电话留给他,他也不着急,不给我打。
  我说,看来他是不怕这个了。那怎么办。
  早早说,要是他真的不怕这个的话,那咱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说,对了,洋洋失踪了,这都好几天了,她家人到处找都找不到,只要洋洋本人不承认或者不出现,洋洋妈就算想告老王八也没用。
  早早说,有可能是老王八给绑架了,但问题他能绑架一天两天,能绑架一辈子吗?
  我想了想,说,可能绑架到风头过去为止吧。
  我们正满腹狐疑中,早早家外面有人在敲门。早早去把门打开,是个送快递的小伙,小伙拿着一封快递递给早早。
  撕开快递封口,发现里面有两张纸。打开一看,把我们俩惊呆了。
日期:2008-8-31 20:43:47
  早早那两万块钱的支票压在电视下面,这几天晚上,我总是拿着它发呆。我在做一个抉择,前天晚上,早早给我做了一晚上思想工作。他说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再不为以后做做打算,就真的完了。离婚之后,家没了,房子卖了,老婆走了,工作丢了,现在每天在街头卖东西,挣来的钱还不够给顺子还医药费。我自己也承认顺子刚出事儿那段时间,我的确是意气用事,想为顺子负责一辈子,当时是没有认真去考量,负责下来需要付出多少,可能是一辈子。
  这世上,什么事情都贵在坚持,顺子躺了这么长时间,我没日没夜的在外面疲于奔命,可越是忙越是感到没有方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感觉,就是你每天都在拼命,却没有一个能支撑你义无反顾继续下去的理由,这是一件很让人绝望的事情。而无论你对此多么厌倦,你依然还要逼自己为当初一个头脑发热的承诺继续一路走到黑。
  曾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希望顺子就此长眠,而我,就当这十年来经历过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所有的一切,重新来过。当然,这种念头一出,我的良知让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傍晚,提着东西去医院,在地铁上看到几个学生样的年轻人,一人捧着一本不知名但看起来花花绿绿的杂志交头接耳互相讨论,隐约从他们嘴里听到的都是些关于超女,快男,我型我秀之类的话题。
  此情此景顿时让我陷入了回忆的漩涡,往事一幕一幕从我眼前略过,我想我已经过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我无法再去体会他们的世界观和思维方式。我也不知道这些孩子对生活是怎样理解的。依稀记得初中时的我,每天上学挂着个耳机,上课的时候翻翻漫画,晚上穿着韩国队的球衣在操场上踢球。生活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群明星在台上蹦蹦跳跳,漫画里的人物每天打打闹闹,港台剧里的男男女女又哭又笑,游戏机里的角色死了活,活了死。生活一片寂寥却偶尔毫无理由的对未来充满连自己都勾勒不出来的希望。
  这希望到底是什么?在我现在看来,希望就是我以为我会从成长中不断收获到果实,却忽视了夹杂在其中的或多或少的代价。
  上海的夜很浮华,让人静不下心来,路上行人已经很少,街灯依然璀璨。在灯光下,一个接着一个的影子绕着我转圈,双脚仿佛悬浮,使人愈发眩晕。我突然想起多少年前,还是学生的我在衡山度过的夜晚,山上没有灯光,整个夜晚都异常的深邃和空洞,漫天洒满的星斗是我从来未曾见过的壮阔。那是多么心旷神怡。
  晚上回家洗澡的时候,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我用毛巾抹了抹镜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我坐在地上,任凉水冲刷我早已疲惫的躯体,满脑子都是问号,未来让我难以为继。真是欲哭无泪。
  早早给的两万块钱我交给医院了,我想这也是早早最后一次帮我。这钱用光了之后,我再也不好意思为顺子的医药费跟早早张口了。
  那天,在早早家收到了两张纸,一张是老王的亲笔字条,上面写了,请不要给我和你们自己再找麻烦了,钱,我可以拿来和你们打官司,但不会给你们赔偿。你先解决一下你岳母杀人未遂的问题吧。
  第二张是他在某省级医院开出来的HIV检测单,里面显示是阴。
  我和早早为这个问题咨询过律师,律师告诉我说,在这种情况下,以恶意传播艾滋病的罪名去指控他几乎不可能了。首先,老王八如果真的没病,那是没办法告他的。其次,假如再次检测发现老王八又患上艾滋病了,那老王八可以以第一次检测为艾滋病窗口期没被检测出来而第二次因为窗口期过了而被检测出来,那么说明老王八感染时间比洋洋晚,这样老王八反而可以反诉洋洋恶意传播艾滋病给他,你现在和洋洋还没有离婚,如果官司输了,附带的民事责任要洋洋和你共同承担。
  听了律师的话,我为老王八的狡猾暗暗拍掌叫绝。
  后来我和早早商量过,我认为老王八的检测单百分之百是假的,因为检测HIV是可以匿名检测,他可以随便让公司的人以他的名义去检测。这样就能以窗口期的理由反告洋洋了。
  而早早不这么认为,却又讲不出其他的可能。后来他有咨询过几个律师,有些律师认为第一张HIV检测单作为证据的构成要件并不充分,如果老王八把赌注压在第一张检测单上,那么第二次做司法检测的时候如果查出艾滋病,无论是谁传染给谁都将会使老王八身败名裂。他是做生意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出这么悬的牌。
  早早说,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老王八会在第二次检测的时候利用自己的权利及财富避免出现对自己不利的结果。毕竟这不是什么大的刑事案件,钱可以让一部分人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第二种可能就是,洋洋也压根没有艾滋病,只是一场虚惊,上次的检测结果要么是洋洋的一场阴谋,要么就是假阳(HIV检测有百分之一的假阳率),最后一种可能就是洋洋是不是被老王八传染的。
  早早还说,他觉得第二种和第三种的可能性较大。不然老王八不会这么嚣张。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更复杂的是,次日医院通知我,顺子转院了。
  我十万火急的跑到医院,医生说上午有两个男人说是顺子的朋友,给顺子交了转院手续就把顺子给抬走了,并且让我告诉你,顺子转院去长海医院了。长海医院治疗脑神经方面比这里要好多了。
  我呆呆的望着顺子空荡荡的病床。
日期:2008-9-3 5:31:45
  一天清晨,我迷迷糊糊把风扇关了,抓起身边的毛毯盖在身上,醒来的时候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意识到,秋天来了。每天和栓儿,小雨工作,生活在一起,心情平静了很多,这一年从初春到盛夏,现实带给我的酸甜苦辣在此时此刻犹如一场梦一般,让我有时候以为那些想当然的曾经其实都未曾发生过。我现在可以用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去看曾经的自己,夜阑人静,辗转反侧之际,哭过,笑过,也抓狂过。事业上,我已经有了一点点头绪和目标。但生活上,我还是依然麻木,依然一片迷茫。
  秋天带来了三天的暴雨,我每天白天躲在点儿里和栓儿下棋,晚上去医院看顺子,业务上的东西,除了财务我一直抓在手里不敢松懈之外,大部分都交给小雨了。
  星期五的中午,天放晴了。
  我突发奇想,和栓儿两人回顺子家,把顺子的马6从车库里推出来,我说这车是个好车,得让它见见天日。我说栓儿,你会不会开车?
  栓儿挠挠头说,可能会吧。
  我说,会就会,不会就不会,什么叫可能会。
  栓儿说,会。
  我说,好,今天歇业,咱回点儿(点儿:就是网点)接小雨出来。去兜兜风。
  栓儿跟个孩子似的傻乐,说,要得,要得。
  我说当然要得,不用干活了嘛。哈哈。
  栓儿载着我回了点儿,一进门,看见小雨趴在电脑前,像是睡着了。我轻轻走过去,看见电脑屏幕显示出一大堆表格,都是上海的金融业,保险业,直销业这些对于名片消费量比较大的企业的人事和财务负责人的名单,电话,地址。
  我已经开始穿长袖了,小雨还在反复穿那两件一白一蓝的短袖T恤,我心里有点暗暗的不是滋味。我让栓儿去里屋拿件衣服给小雨披上。
  栓笨手笨脚踢翻了不少东西终于拿出个毯子出来,这是小雨也醒了。
  小雨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冲她微微一笑。我说醒了?
  她点点头,说,好久没这么睡了。
  我说,你晚上干什么了?
  她说,我神经衰弱,晚上睡不着。
  我说,那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公司的事儿我交给栓儿吧。
  她点点头。
  我说今天关门,咱们出去逛逛。
  栓儿说,就三个人?
  我说,三个人怎么了?
  栓儿说,没怎么。
  于是栓儿开车,我坐栓儿旁边,小雨一个人坐后面。
  小雨一直不说话,我想起查账本那天和小雨吵架。
  那天晚上,小雨把货单拿过来,我让她先回家,我说我自己看看就行了。她说她不回,陪我一起检查。起初,我对她有些戒备。栓儿虽然在客户面前比较老实,有安全感,但他对小雨依赖性越来越大,由于对自己没有自信,几乎什么事情都要先请示一下小雨。看得出来,小雨虽然年纪小,见过的世面却很广,很多东西都可以教栓儿。虽然我知道既然顾了人,就应该信任对方,但这些年,我跟头摔的太多了,且快到中年了,再不长长心眼,怕一辈子被人牵着鼻子走。今年流年不利,一系列的波折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可以糊弄,但有些东西是绝不容一丝马虎的。所以小雨一说陪我,我立马就觉得有问题。
  于是我熬了几个小时把正式营业到当天的所有原材料入货,成本支出,差旅费,同行代工欠款,和利润算了一遍,由于店铺租金和设备购置完全由早早支付,所以要算的款项数额不是很大。从头算到尾,我和小雨的目光同时停留在计算器上,她站在那里不说话。我举着计算器放在她眼前,我说,你看到了吗?从哪里空了三千块钱出来?(现在想想,为了三千块钱跟一个女孩子发这么大脾气,我真是小庙的土地,没烧过高香)
  她盯了一会儿,脸色煞白,说,财务你一直抓在手上,我们没法做文章。
  我说,对,没错,但我是按照单子上一项一项加减出来的。客户一直由你们负责,单子也是你们写的,这几天我一直在医院陪顺子。
  她眼泪唰一下流了出来,然后咬着下嘴唇坐下来,一边翻账单一边兑账本儿,一边按计算器,按的啪啪声。我冷笑一声,她浑身抖了一下。
  我心里正愤愤不平,栓儿递了张纸给小雨,被我一手给打落在地。栓儿吓了一跳,低着头一言不发出去了。我看着栓儿的背影,骤然感觉到,那不正是曾经的我吗?曾经的我,就是这么窝囊,这么懦弱,这么没脑子。心死了,麻木了之后,天天沉醉在痛苦和压抑之中,自暴自弃,终于让我做了几天小老板,还是沾了远房亲戚的光,就已经想跳起来骑在别人头上了。这一瞬间的念头带给我的冲击很大,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我的意志连同回忆一起,被撕扯的支离破碎。
  想到这里,心软了下来。我捡起纸巾,抽了一张放在小雨旁边。
  这时,栓儿跑进来了。吞吞吐吐的说:我想起来了。
  我说,怎么?
  他脸憋的通红,说,上个星期我带小雨去见了一个银行的财务,他们答应给我们一批活,当时量太大,我们这完成不了,你让我把单子给同行,当时准备预付三千块钱给他们,已经从你账上划出来了,结果你那几天忙,同行的过来让你签字,你天天不在,他们就没给干了,全是我和小雨加班了几个通宵赶出来的。那几天我们挺累,没提醒你,但钱从账上划出来揣在你兜里,你不会不知道呀?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段时间好像我天天打电话给顺子母亲,每天提心吊胆,所以没顾得上。也怪不得这几天感觉兜里突然多出来很多钱,花的也大手大脚了,还以为是自己赚的,也懒得想到底是怎么来的。
  听完他的话,我浑身冒冷汗,小雨把笔丢在桌上重重的舒了一口气,靠在沙发背上。
  紧接着小雨哭天喊地坚决不干了,我和栓儿轮番劝她。毕竟小雨的业务能力很强,我只是不太喜欢她在我面前表现的太机灵,好像我想什么都能猜透一般,所以名义上栓儿一直负责客户那块儿,但实际上,都是小雨在操作。如果没有她,我和栓儿两个没什么经营头脑的人不可能把点儿撑的那么体面。
  我好哄歹哄陪笑脸终于把小雨留下来了,可她在我面前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了。
  栓儿开着车问我去哪?
  我回头问小雨,我说,你想去哪玩?
  小雨摇摇头,说,你们决定吧。
  于是我说,去金山吧。
  车开了一个小时,驶入海滩附近。远远看到大海,顿时让我精神抖擞。我说就停这。我脱了鞋子和袜子,下车狂奔。海风吹的我很惬意,如果天气不冷,我真的很想跳下去。很久很久没这么放松这么舒畅了,我肆无忌惮的冲着海吼着,想把所有的不快全都吼出去。
  我自顾的围着海滩跑了几个来回儿,气喘吁吁,回头看不到他们两个。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肚子有点饿,于是我给小雨打电话,我问她在哪,她说她在车上,我说好不容易来一次,不下来玩玩吗?她说不了。
  我回到车上,见栓儿和小雨在后座聊天,我说,你们真不懂享受,栓儿,过来开车,海滨大酒店吃饭去。我观察到栓儿脸有点红,并且不太情愿的钻出来了。我心想,两个年轻人不太对劲。
  晚上在这个比较豪华的酒店里,我们吃了一顿很沉闷的饭,我心里惦念着顺子此时此刻在医院不知道过得还好不好,顺子的母亲还下落不明。洋洋一直没有消息。
  他们俩看我不说话,更闷着头只管吃。
  晚饭吃完或者说,晚饭被我们睡醒了,我们溜达回海滩。晚上看海,这是我头一次。海滩人不多,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渲染着夜晚的海景,在我眼里异常的空旷,让我心生恐惧。
  我甩了甩脑袋,拍拍旁边的小雨,我说,上次那事儿还在气着呢?
  小雨摇摇头,说,不想提了。
  我说,那就开心点呀?
  小雨一字一顿的说,没什么不开心的。
  我说,那就好。
  小雨推了推栓儿,说,栓儿,去买几瓶啤酒拿过来。
  栓儿哦了一声,站起来往远处冷饮店走去。
  小雨转过头说,你不该这么不信任我。你不信任我干嘛顾我?
  我说,哦,还是为那事,我不是不信任你,我的事儿你也知道一些,有危机感也正常吧。
  小雨说,你不是个做事业的人。
  我问,为什么这么说?
  小雨叹了口气说,算了。
  我说,你说啊,快说啊。
  她说,我有件事求你。
  我问,什么事儿?
  借我一万块钱行吗?
  我转过来望着她,许久,张口问,你要做什么?
  这时,栓儿提了三瓶啤酒过来,小雨低下头不说话了。
  深夜,我们回到市区,我让栓儿先开车送小雨回家,再送我去医院看看顺子。小雨说不用,我说一定要的。小雨坚持,我有点来火,我说,好,那你自己回去吧。小雨一声不吭,开了门走下车去。
  望着小雨的背影,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本来今天应该是让人开心的一天。我说栓儿,今天不去医院了,回公司。
  回到公司,下了车,摸着黑走近一看,发现铁闸门被撬开了,进了屋里,打不开灯,用手机一照,地面一片狼藉。公司被洗劫了。
日期:2008-9-6 2:03:03

  有了钱,我把最后一批小件卖掉之后,每天白天睡到中午,下午去陪顺子。医生给顺子拍了张片子跟我分析,说顺子有些脑梗塞和脑出血。
  我问什么意思。
  他说,从医学角度讲,可以定性为植物人。
  我听了他的话,心揪的难受。我说,能醒吗?
  医生说,现在不要考虑醒不醒,现在需要的是每天帮他活动活动关节,做下按摩,防止感染和褥疮。
  我回到病房,拉起顺子,从头到脚一根骨头一根筋的揉,以前那个能打能蹦能诈唬的顺子成了现在这幅德行。我已经快对他灰心了。
  那天上午,我在顺子家睡觉,突然一阵敲门声。我下床开门,进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我问你俩找谁?
  其中一个探个脑袋进来,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递给我一个信封。我说什么东西,要不你们进来聊?
  那人说,不用了,我们是银行的,李永顺已经几个月没还贷了,他缴还贷款的帐户被冻结了。所以现在通知你们,过段时间银行将依法收回房屋所有权进行拍卖,拍卖所得清偿银行的欠款,滞纳金,和利息,结余归业主所有。
  我拆开信封,看了看,随手丢到沙发上,归纳一下里面的内容,意思就是说如果我想继续住在这里,就要先缴纳这几个月的滞纳金,欠款,并且,以后每个月替顺子还三千块钱。
  我在家矛盾了很长一段时间,感觉自己顿时失去了方向。我不得不再为了这些事厚着脸皮去麻烦早早。
  下午,去早早家,早早听了我一番叙述。告诉我,现在没办法了。房子抵押了去吧。
  我说,那我怎么和顺子交代。
  他说,等顺子醒过来再说吧。你已经卖房子替他还了欠款。你现在搭条命进去也没用了。
  当初搬家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家什都装在几个大麻袋里,堆在顺子家的书房。这次搬家,叫了三辆车,弄了一上午,终于把所有我的,顺子的重要东西全搬到早早家了。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我想起上一次我卖房子的情景,而这次我欲哭无泪。一场失败的婚姻毁了三个家庭。而我也早已心力交瘁。
  早早给我腾出一间屋子让我住了进去。记得多少年前,那时候我在单位里有份稳定的工作,有份稳定的工资,每天“朝九晚五”活的很自在,而那时候,我是从心底有点看不起早早,早早当时还只算我的一个穷亲戚,来上海投奔我而已。没有学历,没有资本,做做小买卖。看起来貌似一辈子都要殚精竭虑,过不上一个正常人该过的生活。例如周末双休,例如按时睡觉按时吃饭。
  房子卖掉之后,我心里开始恐惧顺子,我问我自己,此时此刻,还希望顺子醒来吗?所有的压力重重的压在我的肩上,在病房里,我不敢看他的脸。当大脑略过一些关于顺子醒来该怎么和他解释,或者他母亲突然出现,我该怎么回答之类的问题时,我会猛然的站起来,焦虑的绕着病床走几圈,嘴里蹦出几句和顺子没有关系的话,来彻底把这些问题和念头给忘掉。
  在早早家醉生梦死了一个星期,终于决定好好收拾一下房间,于是,把几个麻袋里的东西全掏了出来,一件一件摆在桌上。顺子的手机在上次那场惨剧中,被打碎了屏幕。我攒在手上把玩,不由的又回忆起曾经和顺子吃喝玩乐的日子。
  第二天,我把手机拿去修理,晚上把它设置了静音,放在顺子的枕边。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给他打了过去,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曾经熟悉的彩铃《菊花台》,我记得以前每次打他的电话,听到这首彩铃不到一会儿,顺子就接了电话。这时,我摇了摇顺子,我说,兄弟,听听电话吧。顺子纹丝不动。
  我鼻子又开始酸了起来。我打开他的手机,翻了翻里面的照片,里面有我的,有丹丹的,还有一堆合照,我无奈的笑了笑。我把我和顺子在顺子家的照片传到自己手机里,然后关机,放回他的枕边,就回家了。
  回到房间,我一头栽到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躺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我起来打开电脑,把手机里的照片传到电脑做桌面。我在想,顺子的房间,已经永远成为了回忆,永远不复存在了,这张照片是唯一一张我和他在他房间里拍出来的。
  忽然间,我的目光落在垃圾桶上,我疑惑的找出那张照片,放大了四倍,看到了一只熟悉的盒子。上面写着一个英文字母:Swatch(斯沃琪)
  我想起洋洋送给我的那只手表,我从来没见过顺子戴过这种表。
  于是,我看了看拍照日期。
日期:2008-9-11 0:29:34
  今年上海房价大跌,前两年顺子首期加上这两年还贷怎么也交了有五十万了,可银行给卖掉之后,返回来只得十来万,我盯着合同看了半天,也懒得仔细研究到底从哪里扣出这么多来。顺子还在医院躺着,这笔钱被打入顺子的尚未被冻结的私人帐户。我本人是碰不得的,但律师告诉我,这笔钱虽然我不能动,但可以让医院从里面扣医疗费。从而,我的压力减轻了许多。但最奇怪的是,那张神秘银行卡从此不再有钱打进来了,我琢磨了很久很久,始终是百思不得其解,对方似乎对于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我问过早早,早早直摇头表示想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关于那笔钱,我曾怀疑过是丹丹打的,因为当时密码最后两位写在顺子的门上,而且是写在内侧的,拥有顺子家钥匙的除了我之外只有丹丹。但丹丹本身并没有什么收入,也没攒下多少钱,况且早就失踪了,我们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什么状况,估计她根本就不知道,可能性不大。这次,顺子的房子一卖,这笔钱立即断了,更让我无法解释。
  那只手表照片一直放在我的电脑里做桌面,夜深人静时,我时常盯着它发呆。我不停的回忆,记得那天她从包里掏出来的时候,是没有盒子的。而照片上的手表盒子显示它的款式和我那只是一样的。我却从来没见过顺子戴过。
  于是我把我从顺子家搬过来的小件从麻袋里翻出来,一件一件的找,试图找到那只和我放在抽屉里的一模一样的手表,若果如此,我便不需要疑神疑鬼去想一些或许是我多心了的事情了。
  天高云淡,秋风习习,初秋的早上,穿着短袖衬衫在天桥摆摊时而觉得冷飕飕的。秋天总是一个让某些人倍感凄凉的季节。正若此时的我,时常站在天桥望着桥下的车水马龙,熙攘的人群想一些让自己越想逃避却越挥之不去的问题。
  早早告诉我,顺子的套现公司问题应该可以解决,他联系了几个生意上的朋友,花了点钱把警察那边给摆平了,过几天把顺子的账本从公安局给拿出来,银行应该会给顺子帐户重新开放的,也就是说,顺子的钱可以拿出来了。听了这个,我嘘了一口气,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顺子,顺子什么都没了,虽然我一直在努力帮他挽回什么东西,可什么都挽回不了。想到这里,那块表又开始在我眼前旋转,我使劲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哪怕今年我倒霉透了,我依然想要积极一点去面对生活,我依然向往着美好。我告诉自己,这世上,什么都没了,我还有顺子,还有早早。
  我一边想着,一个女人用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拿起一条链子,问我多少钱。我伸出两根手指。这时,后面一个男人推了推她,说,快走快走,看这些东西干嘛。
  我寻声望去,和那个男人四目相对,我们同时愣住了。
  他呆望了我一会儿,便冲我点点头。
  我这才认出来,是洋洋的姐夫。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几个月没见,比原来胖了,穿的也干净了许多。
  他说,你现在做这个?
  我说,是。说完又看了看他旁边的女人,比洋洋的姐姐年轻,也漂亮,只是妆化的很浓。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问,你现在怎样了。
  他说,还好。
  我刚想问,洋洋她们怎样了。他旁边的女人抓着一把链子打断我,问多少钱。我看了看洋洋姐夫,又看了看这个女人,说,不用钱了,呵呵。
  这女人嗖的一下,把手上的链子全塞包里了。我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和洋洋她姐一样俗不可耐的女人。
  我忍不住问,洋洋呢?洋洋现在怎样了?
  洋洋姐夫说,她……情况不太好。
  我的心有些隐隐的抽搐,我问,怎么回事儿?
  洋洋姐夫说,唉,精神状态不太好,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很久没联系他们了。
  我点点头。
  那女人推了推他,他说,那行,先这样,我还有点事,下回见个面好好聊聊。
  我说,行行行,慢点。
  他笑笑,说,恩,这么多年了,真是的,呵呵,先走了。
  我说,行行行,您慢点。
  中午在天桥底下吃了个炒粉,早早给我来了个电话。
  在电话里,早早说,你现在在哪?要是没什么事先回来。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我说,行,就回来。
  回家之后,早早坐在沙发端着个硬壳本子在看。
  我说,怎么了?
  他抬起头,把本子扔到桌子上,说,你过来看看。
  我问,这什么东西?
  他说,今天刚从公安局那拿回来的账本,顺子的。
日期:2008-9-12 1:25:30
  早早这个人记性挺好,看过的东西,一直忘不了。上次早早和老王八在警察面前理论的时候,早早曾看过老王八的名片,一直记着老王八的名字。早早给我看的账本,上面赫然写着老王八的名字,后面是一堆数字,大概有六位左右。我刚攒在手上翻动的时候,看的不是很明白。
  早早告诉我,虽然账本写的很草,但基本上能看出来,老王八和顺子是有业务上的往来。最开始的年份是两年前,两人业务次数不多,零零散散几次而已。
  我很纳闷,我清楚顺子的工作性质,就是利用客户信用卡消费功能来划卡取现金,然后收取低于ATM机取现利息的手续费。然后过免息期的时候,只再要缴纳一部分手续费给顺子,顺子还可以帮客户垫钱还款然后再刷。简单讲,就是银行借钱给顺子,顺子把钱再借给客户,媒介是信用卡和ATM机。钱是每个月银行划给顺子的,所以也仅仅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的真空期,但顺子也基本上没有风险,因为是简单点讲,就是银行问顺子借钱,顺子不怕银行不还。
  可问题是,老王八自己开的公司,手里现金应该不会少于几十万的,为了不到二十万去顺子那套现很不现实。况且无论重复套现还款多少次,最终还是要还这笔钱的。
  早早说,这个问题不研究,但可以肯定的是,顺子早就认识老王八,并且也可能比你更早知道洋洋出轨的事。
  我突然想起那张照片。我拉着早早去房间,打开电脑给他看,并且把洋洋那天晚上不接我电话很晚才回来,还送了我这种表的事情告诉了早早。
  早早听完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了一句话,马上给顺子做HIV抗体检测。
  我浑身一抖,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因为我知道,我一直很迷信早早的头脑和想法。
  早早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跟着他玩,什么事情让他拿主意肯定不会吃亏,所以这么多年,我有什么问题,都让他来给我解决,并且对他也深信不疑。当然,考上大学之后,我也曾有过几年在他面前产生过一些优越感,特别是毕业之后大家一起来到上海的时候,我也曾思忖过,自己是不是以前有些过分迷信他的能力了。但越往后越觉得人的本性和能力很多情况下是改变不了的,即使在共同成长的情况下,我也永远只是个适合在家里做乖儿子,好丈夫的男人。早早永远都是个玩世不恭,有城府,有头脑的生意人。
  在医院里,我和早早都心照不宣,我们找了个借口跟医生说了一下情况,帮顺子挂了号,交了钱,医生就来抽血。抽完血之后,说要等一个礼拜。天呐,又是一个礼拜,HIV检测比任何抗体检测都要严肃,这也让人愈发觉得它神秘,恐怖。即使它比肝癌,白血病更温和,却也更让人觉得它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笑里藏刀的职业杀手,而不仅仅像其他绝症那样,只是个愣头愣脑的侩子手而已。
  整个下午,我一口饭都没吃,和早早回了家,我就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早早安慰我,说,我觉得顺子不是那样的人,可能性不大,让他检测这个也只是排除一种可能性而已。
  我点点头。
  他继续说,毕竟现在你现在头脑很乱,不弄清楚真像,你根本没有精力重新开始生活。
  我抬头问早早,顺子的钱难道是老王八给打的?
  早早躺下身子,叹了口气,说,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我仔细回忆洋洋调动工作时的每一个细节,先是洋洋的上司给洋洋了一个大单子去跟,谈成了之后,洋洋得到公司一笔提成,又从老王八那拿到一些回扣。紧接着老王八说洋洋能力很强,要挖她过来。很明显,跑业务的人都知道,跟单的活不存在能不能力,只要公司不贪心,肯砸钱,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洋洋要么是早就认识老王八,老王八亏本推洋洋上位,要么洋洋在骗我。
  晚上,我看了一个通宵的账本,基本上确定老王八当年使用的信用卡是某行的白金卡。
  第二天我跑去某行咨询了一下,白金卡的额度是五万到无限。
  回去之后,早早说,我劝你这几天不要想这么多,可能事情没你想的这么复杂。
  这几天内心很复杂,我一边假设顺子是那个为我两肋插刀,倾家荡产的好兄弟来照顾他,帮他按摩,帮他揉腿。一边想像他是个畜生,和洋洋瞒着我,背叛我,和老王八争风吃醋,最后被老王八打成植物人。我就在这两个极端的大门前左右徘徊,在爱与恨的思绪里往复纠缠,看着他与世无争,安详的脸庞,我心疼他。而某个念头触动了我的神经之际,我看到的是个眉宇间流出一丝丝狰狞的面孔,我几次握住吸痰器,看着他的心电图有些紊乱的时候,我心里矛盾不已,我终于在这个夜阑人静的时刻,掌控了一个人的生命。虽如此,我依然感到自己无比的藐小。我知道,我掌控的并不是顺子的生命,而是握住了一段不忍回首的往事,此时此刻,不知该如何安放,那就像瓶子里的撒旦,一旦开启,我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每每此刻,我的汗水不觉的从身后,额头汩汩渗出,我跑去洗手间把头扎进水槽,任水龙头肆意的冲刷,抬头间,透过镜子,和我互相对望的那个人无比的憔悴与忧伤。
  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多好。我时常在想。
  这一切,都是现实,我多想今晚的梦能带我重归过去,永不再醒来,我愿埋葬在回忆的轮回,周而复始,永不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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