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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萍叹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我不会去住你的房子的,我不希望你被一套临时房子给牵制。”

  “不会的,姐姐。他不会牵制我,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是成人了,会处理自己的事情。马上就月底了,你赶紧搬,地段很好,离Mark那里很近。”海藻把钥匙放在桌上,走了。

  海萍带着苏淳去看新房子,一进社区的门就折服了。市中心的一块腹地,动静两相宜,区内小桥流水,会馆儿童游乐场。上楼的时候发现电梯是一梯一户,应该是大家所说的公寓吧。打开房间的门,完全的精装修,宽敞的客厅,明亮的卧室,背着衣服过来就可以入住了。

  苏淳光着脚站门口不敢进,探头看了几回,跟老农民进城似的啧嘴:“天哪!这房子,没500万该拿不下吧。”

  海萍苦笑。

  “海藻最近这段时间能力通天,她碰到什么财神了?”

  海萍没回答。

  “你真搬到这来住?你能踏实?你不觉得海藻有问题?”

  “我问过她了,她的事,我已经管不了了,她不是孩子,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比我可厉害多了。”

  “你真住?我看算了吧,还是自己租放心保险。”

  海萍鄙夷地看了苏淳一眼:“你钱都拿了人家的了,房子住几天又害怕了?我们短期借住,等我一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不过,我倒有个想法,马上要过年了,我想把宝宝和父母接过来在这里享受一段。也许今生我们都没机会住这么好的房子了,你说呢?”

  “不妥吧,人家的房子,一下住那么多人,欢欢这个年纪最容易闯祸,万一把人家装修的东西给弄坏了,你拿什么赔人家?”

  “我们仔细些,尽量少让他在家呆着。我刚才看了,楼下有儿童游乐场,还有温水游泳池、图书馆什么的,他在这里一定会很高兴的。只住这一段,过完年就让他走。”

  苏淳不说话。

  海藻在过一种非正常生活,用一本书的名字可以概括: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宋思明变幻莫测,真的像海水那样时而平静祥和,时而波澜壮阔。他会很久不来一个电话,让海藻猜测他已经将自己遗忘,过往的鱼水欢娱不过是过眼云烟;又会突然缠绵悱恻,出人意料地来一个电话说几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海藻的心总悬在半空中,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不定期骚扰,有点担心又有点期待。被人爱的感觉比苦苦追寻要好得多,当然,海藻并没有经历过求而不得的情感。有的女人就是很幸运,不必付出就有收获。小贝也好,宋思明也罢,给自己带来的永远是多情的爱。

  而小贝,依旧沉浸在与海藻的两人世界。他会拉着海藻去逛菜场,或者在家附近乱转,星期日若有空,两人就去郊外运动野游,穷开心。海藻于是觉得自己将身体一会儿泡在火锅的红汤里,一会儿泡在白汤里,在滚烫的火焰中眼看自己像虾一样从透明变成香艳粉红。

  也许前一天海藻如贵妇般穿梭于某个酒吧会馆,而第二天又一身粗布在厨房里做饭。她觉得自己有双重的人格,而人向下的堕落总比向上的攀爬简单。前一阵还觉得荡妇的生涯很难捱,这一段已经适应角色的变换。

  宋思明总是扮演强者的姿态,他会冲海藻勾勾手指头说:“你过来,让我亲亲。”她会一皱眉头说:“讨厌!”然后宋思明就笑着勾引她,让她步步就范,在冲向巅峰的关键时刻突然止步不前,用深不见底的目光直视欲罢不能的海藻,再无限温柔地看着海藻在欢愉中呓语。

  而小贝,会可爱地要求,让我吻你吧!海藻就温柔地闭上双眼。两人的爱,纯洁得像个小孩。面对熟睡中恬静的小贝的脸,海藻就会内疚,说,我再也不要伤害他。

  可宋思明的声音一在耳边萦绕,她就无法抵御如扑火的飞蝶。四十多岁的男人,像舞台上的指挥,你的双眼逃不开他手中指挥棒的上下跳跃。

  宋思明终于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现在,宋思明与克林顿、成龙、某老师和彼导演一样,终于站在同属于男人的那条高压线。在宋思明年轻的时候,甚至也就几年前,他还特别鄙视这种生活状态,心想自己怎么也不能和那类没有追求的兽辈沦为一类。宋思明的婚姻是一种自然状态,到了婚龄,与同事恋爱。他追求的妻子,他迎接的小孩,他期望的家庭生活,就是那种朝九晚五,回家吃饭,辅导孩子做作业,周末一家出去转转。

  然后,他步入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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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他发现,他的期望,一个都没实现。首先他无法朝九晚五,他的日程表里没有家庭时间。如果需要,他可以连续工作几天几夜,如果没事,他会被相邀去推杯换盏。他越来越少有机会回家吃饭,每天回去的时候,甚至不能和孩子说上一句话。好不容易到了周日想陪孩子太太转转,发现她们已经各人都有了自己的世界。孩子要上各种补习班,而妻子则陪着孩子车轮飞转。她们空闲的时候,他在忙碌,他空闲了,她们又不见影踪。

  当初是他选择的婚姻,现在却被婚姻牵着鼻子四处乱转。他早已明白,老婆穿透明睡衣在你面前转圈的时代,那是生育以前。等生完孩子,她会当着你的面脱个精光毫不遮掩,问题是并不好看。乳房下垂像个面袋,肚皮松软。她上厕所的时候总是门不关,让你猛一推开看见她捧着杂志面目紧张地使暗力,并且臭味绕梁半晌。尽管你多次KY,她都会理直气壮地告诉你,好看的衣服要到外面穿,家里,请穿件破汗衫。然后两个蓬头垢面的人在清晨起来,揣着各自的口气冲锋打仗似的在家里争厕所,训小孩儿。

  婚姻的热度由滚烫的浓咖啡,转向温牛奶,到现在的凉白开。“睡吧。”他说。

  “你先。”她说。

  “换个姿势。”他要求。

  “快快,明天还要上班。”她催促。在你开足马力即将越过终点线的时刻,她会突然来一句:“坏了,明天女儿要小测验。”

  “睡吧!”她说。

  “等一会儿。”他说。

  然后日记变成周报,半月谈,月刊,年终总算。有很多次两人躺在床上,四目相望互问一句:“上次是什么时候?该做一次了!太久了!”然后,宋思明就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形态,需要很久才举起来,还得看点儿毛片。

  宋思明觉得,这种状态让自己早衰。老婆是这样一种女人,她跟你同甘共苦过来,所以无论你多么成功,她都不会崇拜。你即便众人景仰,在她面前,也是当年那个差一分钱憋死的穷汉。别人对你恭敬有加,不会对你公开说反对意见,而老婆则会直呼其名,并想甩脸就甩脸给你看。

  作为一个男人的渴望,你不可能在老婆身上实现。比方说,你不会带老婆去五星级饭店,或有热情带她到秘密的地方偷爱。无论你多有钞票,去高级饭店吃饭老婆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指责菜不好,价钱贵;另一种就是受之坦然。她不会娇羞着对你说谢谢,并用惊奇的眼神看你说为什么你都知道。

  因为你们是夫妻,你带着太太去哪里都没有障碍。每个人都会大方地向你打招呼,从没有人眼露暧昧神态。你会觉得没劲儿,无奈。

  直到海藻出现。

  这个小女人,时而胆小,时而死倔,时而无助,时而媚态。她会抬眼看你,她会低眼睨你,她会掩嘴笑你,她会撅嘴不理你。于是你又回到20岁的状态,如周身散发着荷尔蒙的香獐一般将掩藏已久的欲望完全散发出来。你可以满足她各种各样并不过分的小要求,并尽情开发这个原生态。

  以前鄙视的行为,宋思明突然间就理解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不过是走向中年对青春的羡慕,走向成功对仰慕的承受,走向人生之巅对幸福的又一次追求。于是,每个男人,确切地说,每个成功男人都会犯的错。这种错,是有意识筑就的,以显示自己驻守在巅峰行列。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到中年还能将青春攥在手里,并肆意把玩。

  宋思明很合理地解释了自己的这种蜕变。他不会是空前,也不会是绝后,他不过是这个大军中普通的一员,跟上了时代。

  宋思明给海藻电话:“海藻,周六和我一起去高尔夫俱乐部吧!”海藻犹豫了一下说:“不行啊,我要到姐姐那里去。”

  “你好像每个礼拜六都到你姐姐那?”

  “嗯,我要去换衣服。”

  “换衣服?”

  “我和她换着穿。”

  宋思明想了想说:“今天晚上我要见你,你下班后在办公室等。”声音里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容拒绝。
海藻下了班不走,在办公室等宋思明的电话。MSN上小贝又跳出来:“漂亮小猪猪!晚上咱们去买芋艿吧!我昨天在超市里看到有卖哎!”海藻回了一句:“不行,我今天晚上加班。你去买,我回去再吃。”“早点回来哦!不要太迟。等你,爱爱。”红唇立刻飞过来。

  宋思明的电话也来了:“下来。”

  海藻出门上车,宋思明开着车带她又往外奔。“去哪?”“吃饭。”“吃什么?”“西餐吧?下午有朋友告诉我他的餐馆刚进了小牛肉。”海藻把嘴撅起来了:“不好。我不喜欢吃西餐。又是刀又是叉的,很难拿,还要注意仪态姿势,根本吃不香。”

  “那你说吃什么?”

  “火锅。我要吃好吃的四川火锅。”

  宋思明怔住了。这么多年来,请吃饭的,没去过火锅店。他沉吟片刻,打了个电话:“哎!你知道哪家的火锅比较正宗?”“……”“好不好找?”“……”“你去帮我订个位,要包厢。两个人。”

  宋思明开着车带海藻就去了。这条路很难开,绕了好几个圈都找不到进去的路,宋思明不得不把车停在附近的大酒店,然后带海藻钻小弄堂而进。店门口狭窄到只能容一辆车进出,若两头堵上就塞车了。服务员把门一拉,一股浓郁的火锅气味扑鼻而来。海藻进门就笑了,说:“没错!是这味儿!我的最爱!”

  宋思明几乎是照着菜单顺着叫过来,诺大的桌面上放了一个一个小篮头,老板娘亲自布菜:“唐老板特地嘱咐说要好好招待您。”老板娘在一旁总没话找话,介绍菜的新鲜和口味的正宗,一会又让换罐煤气,一会又让上点热毛巾,宋思明先是笑着客套,最后不得不说一句:“一起坐下来吃吧!”老板娘愣了一下,赶紧说:“ 哎哟!你们吃你们吃,我还有事,不打扰了。”这才转身离去。

  海藻早已压抑不住的馋虫在门合上的一刹那奔涌出来,她舒坦地开始享用晚餐。宋思明看海藻举着小漏勺,一会儿捞起脑花看看,一会儿举着脑花再看看,心急吃不到嘴的样子,笑着说:“你不会把脑花放进去烫?这要煮很久的。一定要煮透,不然搞不好有绦虫卵什么的。很不安全。奇怪,一个女孩子,怎么喜欢吃这么野蛮的东西。”

  海藻白了他一眼说:“老土。就你文明。这多好吃啊!像豆腐一样的绵滑。”“你到底想吃什么?你要喜欢吃豆腐,就索性烫豆腐啊!”

  海藻的表情很轻蔑:“像你这种单向思维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复杂快乐的。我问你,你为什么抽烟?你究竟是喜欢烟头飘出的烟,还是喜欢里头的尼古丁?”宋思明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你明知道尼古丁有害,为什么还抽呢?如果仅仅是喜欢烟,那你拿根棍儿在火上烤烤,不也出烟吗?你享受的既是烟的漂浮,又是尼古丁的瘾。这就是我的脑花。既要有豆腐的味道,又要有肉香。两者缺一不可。至于绦虫,可以忽略不计。”
22)

  宋思明笑:“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一向有个朋友出了车祸,因为植皮的缘故,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把他口味清淡坏了,有一天居然要求我们带他去吃斋。宴上的素鸡,素虾,素鹅什么的,他吃得那个香啊!后来问他,好吃吗?他答一句,好吃,就是没肉味儿。”

  “哎!所以说,和尚吃斋拜佛,那心都不诚的。好吃的斋宴都在庙里,据说斋宴比的就是谁做得更像荤菜。你要真想诚心修炼,索性就啃菜叶嘛!何必口上说非,心里想是呢?口是心非。”

  “因为你在达到目标的路上是迂回的,你必须学会绕道而走,既要达到目标,又要让这个过程显得不是特别苦痛。”

  “你的目标是什么?”

  宋秘书抬头看看海藻,把手里的烟灭了,摇头笑一笑说:“这个……很难说。现在的目标就是把你喂胖点儿。女孩子肉肉的比较好看。”

  海藻又撅嘴:“你这个人,用词很淫秽。有那么多的字形容女孩子丰满,比方说丰腴啊,杨玉环啊,小蛮腰啊,你怎么用个‘肉肉的’?”

  宋笑着说:“因为这就是我喜欢的状态。”

  吃完饭,海藻想,他的Night又要上演了。晚餐他总是吃得很少,而Night却精力旺盛,他靠什么支撑啊!出乎意料,宋思明带着海藻直奔回她家的路,并把车停在小区门前。“我今天还有事情,早点送你回来,改天跟你联络。”海藻心头竟有股失望,这个家伙!他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哼!海藻狠狠从心底白了宋一眼,推开车门就走。

  宋思明突然拉住海藻的手,将一个信封塞到她手上:“海藻,这个,你拿去买点衣服,以后不要跟你姐姐换了。我喜欢你穿得漂漂亮亮的。”

  海藻质疑地看着宋思明,略有恼怒地后退一步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你怎么这样啊!”说完把手抽回去,把钱丢给宋思明。

  宋思明一用力,将海藻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嘴唇说:“我把你当成我的女人,我有义务让你过得好。知道吗?你是我的。”说完,开始深吻海藻。

  海藻由抗拒到逐渐软化。宋思明再将钱塞进海藻的大衣口袋里,海藻不再拒绝。

  周日,海藻和海萍两家都在打扫卫生。

  这个星期天轮到海藻小贝做公共值日,两个人把客厅和自己的房间收拾干净。海藻拿着抹布在擦厨房,小贝撅着屁股在洗厕所。小贝喊:“海藻,我把厨房丢给你是绝对错误的决定。一个厨房,你都拾掇三个钟头了,还趴那里抠瓷砖呢!你不必弄那么仔细,大面上干净就行了。”

  “不行!除非你不叫我干活,我不能容忍瓷砖缝里有油泥。”海藻还拿根小牙签在缝里戳戳捣捣。

  “行了行了,你去收拾我们自己的屋吧,外头我来干。你有那工夫不如把自己的屋弄整洁了。除了我,谁会珍惜你的劳动啊?”

  “你这个人啊,毛病就是自扫门前雪,永远分得清自己的和别人的。”

  “我不是心疼你吗?去吧去吧!”

  苏淳把家里不要的东西都堆在门口,海萍不一会儿又从门口捞回来。

  “不都要搬了?你怎么把这些东西带过去呀?那里有水池有浴缸的,你把这些脸盆都带去做什么?”

  海萍一边擦脸盆底一边说:“你又不在人家那住一辈子。再说,儿子来了,洗点小衣服什么的,不得多几个盆啊?搬了新家,这些东西也都要买。不要扔了,又没坏,留着用吧!”

  “你没地方放啊!来回搬,车钱都比那点东西贵了。”

  “我乘公车去,这两天一天带一点过去,顺便。”

  扔来扔去,就扔了点旧报纸。

  “这几个内裤上都有洞了,总可以扔了吧?”

  “哎!别呀!都洗干净的。你脏手别动!我等回去看儿子的时候路上穿,到地方再扔,省得洗了。方便。”

  “海萍,我觉得,最适合你的工作,是发掘拯救文物,你总能找到最后的价值。”

  海萍笑了。

  小贝拉着海藻的手躺在床上,说:“咱们出去吃吧!太累,不想烧了。”

  海藻说:“行。吃什么?”

  “永和豆浆?”

  “好吧!”

  小贝拉着海藻,为顿永和豆浆又上了淮海路,每次都有借口出去逛逛,真不错。永和豆浆里还满座呢!等好半天才占上位子。

  海藻问小贝:“我要喝豆浆,你喝什么?”

  小贝看看菜单说,那我也来一杯豆浆。
海藻撅嘴说:“人家都点豆浆了,你也点。哥哥你能不能换一个?”

  小贝对着菜单就拿不定主意了,说:“行啊行啊,海藻你说,我吃什么?你说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海藻说:“你喝美禄吧!”

  小贝对服务员说:“她喝豆浆,我要美禄。”

  服务员问:“要冰的要热的?”

  海藻说:“我要冰的。”
(23)

服务员看看小贝。小贝看看海藻又问:“海藻,你说,我喝热的还是喝冰的?”

  海藻说:“热的。我点冰的了。”小贝转头对服务员说:“热美禄。”

  小贝举着热美禄递到海藻面前说:“海藻,你先喝。你喝剩了我喝。”海藻当仁不让。

  旁边突然站了个十多岁的少女,冲远方喊:“妈妈,这儿!这儿!他们俩快吃完了。”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也过来了,笑着说:“你们慢慢吃,我们不急。我们就等你们这位子啊!”海藻没理,低头继续和小贝分包子。哪有这样的?说是不急,人就杵你桌子前头站着看,还让不让人吃了?

  那女人突然招呼门口:“思明,这儿!这儿!”

  海藻蓦地怔住抬头看门口。

  宋思明低着头手插口袋正走过来。他一抬头,被眼前的海藻吓了一跳!

  “海藻?!”

  海藻非常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么巧?我吃完了。这地方让给你们。”说完拉着还在喝最后一口豆浆的小贝,迅速走掉。

  宋思明老婆问:“谁?你认识?”宋看着海藻远去的拉着小贝的手的身影,半天回不过神来。“哦!一个地产公司的策划,以前打过交道。”

  “萱萱你想吃什么?”“南瓜饼……”

  小贝问海藻:“你认识那个男的?”

  海藻说:“见过一两次。”“那他喊你海藻?也太不那什么了吧?”“他跟我老板喊的。我老板喊我海藻。我怀疑他根本不知道我姓什么。”“你怎么能让你老板喊你海藻呢?我去给他提意见,以后让他喊你小郭。海藻,那是我喊的。”“你又发神经了。得了吧你!”

  海萍今天晚上有课。下班正收拾包,经理来通知:“晚上要加班,大家把这个计划给弄出来。海萍,你别急着走。”海萍脑子里算盘立刻打上了,这边是无偿劳动,那边是一个半小时150块,我大脑搭住了才会在这里加班。“不行啊王经理,你要加班得早说,我晚上要去医院,老公病了,我得送饭。”“哦!那这事情很紧急,你先走吧!”

  海萍迅速逃跑。

  一进Mark的饭店,Mark很高兴地冲海萍摇着手里的名片说:“郭!快看! 今天我很骄傲啊!下午别人给我名片,我念出来了!每个字都认识!高小明!我记得你说的板凳桌子板凳木头,Mark站在上面往下一看就很高!明是过了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明天就到了!对不对!你都没看到当时那个人的眼睛!瞪这么大!哈哈哈哈!”

  海萍也乐了,特受鼓舞!

  临下课了,Mark拿了一个信封出来交给海萍:“郭,这是我的学费。非常感谢你!你教得很好!我曾经怀疑你不可能教到我什么,事实证明,我错了。”海藻欣慰地接过信封。为这一天,她努力了很长时间。每天晚上都琢磨怎么说Mark才会明白,而又让语言课不是那么无趣。

  Mark又说:“我听了宋的意见,打算搬到附近的一座公寓去住,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中国人,而且,看样子我在这里长住是一定的了,我得有个固定的住所。”并把地址交给海萍。

  “谁是宋?”

  “你不认识?啊!我以为你们是朋友!是他极力跟我推荐的你。当时第一次课完了以后,我跟他说要换老师,他还批评我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比我对你更有信心。”

  海萍若有所思。

  海萍把钱拿回家,丢在桌面上,苏淳打开看看说:“这是什么?奖金?学费?”

  海萍点点头。苏淳忍不住夸道:“老婆真能干!一周仨晚上,拿的钱快赶工资了。”

  海萍答一句:“我能干有什么用?我希望你能干,我才心里踏实。”苏淳又不说话了。

  “哎!苏淳,咱们这个周末搬家吧!”

  苏淳懒洋洋答:“说真话,我对那套房子很是感冒。觉得住得不自在,不踏实。”

  “就是要你不踏实,天天刺激你,才能让你有努力赚钱的欲望!别废话了,礼拜六我让海藻、小贝一起来帮着搬。四个人一趟就够了。这几天我已经七七八八都搬一些了。”

  海藻今天被几通电话骚扰。先是姐姐说要搬家,让她周六去。

  “不行,我周五晚上去无锡出差,我可以让小贝去。但我去不了。”

  然后又接到宋思明的电话。“不行。我星期五要出差,去无锡。”

  宋思明怅然。过后给陈寺福去个电话:“海藻要出差?”“是啊!这个星期五。她手头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别人去,不熟悉,我以前派别人去过,没解决。”“哦!她住哪儿?”“天鹅宾馆。”宋思明放下电话。


  因为第二天要出差,海藻下了班就直接冲到街上买衣服,宋思明那叠厚厚的钱,海藻抽出一叠后,锁在办公室抽屉里。她没想好怎么处理,因为放在银行里,很难不被小贝发现,所以就暂时放办公室,其实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赶快花掉。

  海藻不能回想与宋思明在一起的嘉年华时光,她觉得与之不相配的,应该是自己并不招摇的内衣。既然宋思明希望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人家的钞票,自己自然要达到人家的消费目标。海藻在戴安芬柜台,对着缤纷色彩,满是喜爱,手指拂过雅致的蕾丝,爱不释手。选了几套惹眼性感的内衣,在试衣间对着镜子顾影自怜的时候,心神都开始荡漾,连自己的视线都忍不住在胸前停留片刻。50块钱的内衣和500块钱的内衣,本质的区别是:女人与女色。可惜,胸太小。海藻又买了两个硅胶垫塞在乳罩的衬里,乳房刹时被托得傲人挺拔,穿着外衣也可以看出波涛起伏。“可见电视里明星一走三颠的胸是假的。搞不好脱了还不如我的尺寸呢!至少我不用硬低下头夹紧胳膊硬夹出两道乳沟。”海藻对着镜子自赏,都舍不得离开试衣间了。“钱的好处在于,你的胸可以想大就大,想小就小。”海藻叹气。

  出了内衣部,海藻又到二楼柜台买了两套羊绒衫,两条细毛料的裤子,搭配起来显得自己修长清爽。人靠衣衫马靠鞍,这话是没错的。

  拎着大包小袋正要出门,突然就被眼前的一件大衣吸引住了。这是一件雅雅的暗绿色,小小的立领,直统统到膝头以上,剪裁明快又特别高雅。海藻印象里,奥黛丽·赫本在某部悬疑片里就有这么一件,不过好像是白色的。海藻爱不释手,反复触摸。那种轻柔的质感,那种飘逸的风格,太喜欢了!低头一看价格,嗯,价格也够好看!3300多元一件。海藻内心里犹豫着。

  销售的小姐并不热情,在远处冷冷地看,过一会儿走过来说:“小姐,这件衣服是很高档的。您若喜欢,可以看,但最好不要摸。因为颜色淡,万一沾了脏,我们是很难销售的。对不起,请原谅。”小姐那口气,显然已经把海藻归于没有购买力的一类,意思是非礼勿摸。
海藻抬眼看了小姐一眼不温不火地说:“我在想要买几件。你们这里还有其他颜色的这个款吗?”小姐立马热情起来,点头又哈腰地说:“对不起,我们的衣服都是单款单色单码的,这一款就三件,大中小号。小姐正适合这个中号。不过我们其他款式的大衣也是很高雅的,非常适合小姐您这种气质。您再看这件!”说完立刻从架上拿了一件橘红的大衣,这件显得特别俏皮,略敞的领口里若配上今天买的米色羊绒衫正合适,因为没穿在模特身上,所以被埋在一堆衣服里并不显眼。海藻也很喜欢,一看价格,3680元。

  海藻心里一动,说:“包起来,两件我都要。”小姐忙不迭地仔细包装起来,并引领海藻去收银台。海藻在等付帐的时候,听见卖大衣的小姐在跟旁边的另一位柜台的售货员用上海话低声细语:“这个小姐很辣手,买两件大衣眼都不眨,试都不试的!我跟你讲,现在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哪怕来个巴子,你都要小心对待的!”

  海藻听得一清二楚,第一次心里觉得原来花钱是这样一件风光的事情,非常舒坦。海藻数完大把的钞票给收银员之后,拎着大包小袋,迈着高傲的天鹅步,款款走出营业员羡慕的视线。

  因为手里的东西太多了,海藻出了商场就直接打了辆车去海萍的家,今天星期四,海萍没课,正在做最后的拾掇。“姐,来试试,快!这件大衣好看吗?”海藻兴奋地用脚踹开了门。

  海萍的眼珠都掉下来了,惊讶地说:“天哪!太好看了!我喜欢这个咸菜色!这件大衣多少钱啊?”

  海藻一撇嘴说:“一提钱就俗了。喂喂,姐,我发现你现在真的很要命!那么好看的一件衣服,被你那个咸菜一形容,都没胃口了。你哪怕就算不是文学女中年了,也好歹要向那个方向靠拢吧!你就不能说,这件秋香绿的大衣很漂亮?”

  “去去去,这哪叫秋香绿?你连颜色都分不清。秋香绿有点靠近绿豆的颜色。”

  “我服了你了,姐。你现在就跟非洲难民一样,一张口形容的都是吃的。就跟以前那个馋嘴媳妇似的。问她雪下多大?她说有一张薄饼的厚度了,再问就是烙饼的厚度,打她一巴掌脸就成了发面馒头。切!”

  海萍大笑,说:“我真的这么庸俗了吗?我真的沦落成那个媳妇的样子了吗?不过这两件大衣,你买的真有眼光!像这种衣服,我是看都不敢看的,直接从橱窗下面走过。”

  “这件送给你。我穿这件橘红的。还有,裤子和毛衣,咱俩一人一件。我过两个星期过来换。这样咱俩都有得穿。”

  “海藻!你你你!你一下买这么多!哪来这么多钱?对了,那个宋先生是谁?”

  海藻一愣,说:“你怎么知道?”

  “Mark告诉我的。你自己老实交代,不要让我一点点查出来。”

  “他是个小小的官。很普通的一个人。”

  “结婚了?”

  “废话,孩子都快上大学了吧?”

  “那你打算跟他怎么样?”

  “我没打算跟他怎样。”

  “那你这样打算混到什么时候?等你年纪大了不是吃亏?你不能这样啊!这几件衣服,这点东西,那都是暂时的,难道等你老到嫁不掉的时候,就留一柜子衣服陪你?”

  “衣服至少还能陪我,男人还不如衣服靠得住呢!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你究竟是喜欢他,还是纯粹因为迷恋他的钱?”

  海藻想了想说:“我还是有一些喜欢他的。和他在一起,很刺激。”海藻脸有点红,说到刺激两个字的时候,浑身酥软。

  “什么刺激?偷情的刺激?海藻啊!追寻刺激,也只有你这个年纪才会做。人只有在年轻的时候才有资本如此挥霍青春。你到我这个年纪,就发现,有个老实的老公,有个乖巧的孩子,有一个稳定的住所,做爱在家里的床上而不是随时可能被抓奸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以后会过你这种生活的。但现在还不羡慕你。我不想两个人的生活没幸福多久就淹没在柴米油盐的争吵里。”

  海萍轻叹一口气说:“是啊!我在你这年纪上有青春可以浪费的时候,没去浪费,所以现在才心有不甘。人很难说清楚哪种选择是正确的。也许我的观点正在慢慢老去。随你吧!”

  海藻又从兜里掏出3000块说:“这个月的3000元。你拿着。”

  “我想把欢欢和妈妈接到你借的那套房子里过年,行吗?”

  “应该行的。我替你去问问。”

  “如果行的话,你带小贝过年在这边过吧!难得一家团聚。”

  “哎呀,不可能,你别留他了。他家就一个宝贝儿子,一年就团聚一回,我是不打算剥夺人家的天伦之乐,免得遭人嫉恨。我留下就行了。哦!对了!我回去得说衣服是你买了送我的,你别给我说漏了啊!不然我跟小贝不好交代。”
(24)

海藻拎着轻了一半的衣服回到家,小贝正在电脑上忙碌,海藻悄无声息地把内衣和衣服挂进衣橱,尽量不引起小贝的注意。但小贝还是回头看见了:“买衣服了?”

  “没有,姐姐送给我的。”

  小贝让海藻套上,忍不住赞叹说:“这衣服真漂亮,很衬你的皮肤,得好几百吧?”

  “不知道。”

  “不符合你姐姐的做派啊!我以为她只在七浦路买衣服,难道发财了她?”

  “不是,她最近开始教老外学生,有外快了。到人家老外家里,总不能穿得太寒酸,门面嘛。对了,周末姐姐搬家,你一早就过去帮忙。我要出差,去不了。”

  “知道!”

  海藻周五下午出发去无锡。手头一个项目都接近收尾了,对方抓住个错误拒绝付款,要打官司。老板扣着人家钥匙不给,陷入僵局。老板暂时不想出面,让海藻去摸摸人家的口风。

  到达无锡的时候,已近黄昏,海藻给对方打了个电话,约好周六早上8点见,然后就乱转悠。跟上海比,无锡真的很小啊!不过海藻很喜欢,有一种家乡的味道,比家乡还繁华一点,店里卖的排骨很好吃。吃饱喝足,沿街逛到所有店铺都关门,海藻才意犹未尽地回到住处。这是个很小的宾馆,不奢华,但很舒适,躺下就有沉睡的欲望。海藻躺在床上不想动,脑子不停斗争,要不要去放水洗个澡,还是先睡一觉。

  手机响了,一定是小贝。

  抓过来一看,居然是宋思明:“海藻,休息了吗?”

  “正要呢!”

  “房间里就你一个人吗?”

  “显然啊!你期望有谁?”

  “也许小贝正陪着你,与你在灯下共舞。”

  “这是你希望的吗?”

  “我想啃你,当着小贝的面。”

  “有本事你来啃啊!如果你的嘴够长的话,可惜你鞭长莫及。”海藻趴在床上,跟宋思明调情。

  “你不要刺激我,小心我收拾你。”宋思明的电话背景里传来喇叭鸣叫的声音。

  “好啊!我等你收拾,反正电话里,你嘴硬好了。”海藻咯咯地笑。

  “你那里什么天气?冷不冷?”

  海藻答:“不冷,跟上海差不多。”

  “哦!那如果脱光了还是会感冒,你光着吗?”

  “嗯呀,光光的,一丝不挂。”海藻其实穿着毛衣,她坏笑着挑逗宋思明。“你好放肆哦!敢讲这样的话,若不是喝酒了,就是不在家。我看你在你太太和女儿面前,乖得很呢!”

  “我的坏,只有你会看得见,你晚上吃的什么?”

  “小排骨,馄饨,很棒哦!可惜你吃不着啊!”

  门口叮咚有门铃,海藻对电话说:“你等一下,有人按门铃。”

  “你小心点,陌生城市,不要随便给人开。”

  “我知道了,我不会的。”海藻扬声问:“谁?”

  门外答:“查夜房。”

  海藻对电话说:“查夜房的,我挂电话了,一会你打到我房间来。”海藻挂了手机,把门开了条缝。
门突然被很鲁莽地撞开,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帽子的男人一把捂住海藻的嘴将海藻背转过去,用脚关上门。海藻惊恐得大声叫喊,可是因为嘴巴被蒙上,声音只在喉咙间打转。
那个男人并不出声,使劲按住海藻的头,用另一只手夹住海藻的两个胳膊,然后用腿制服了海藻的手,腾出一只手在海藻的胸前放肆袭击,过一会儿就直接插进海藻的内裤里,在海藻的私处四下游走。海藻的泪都出来了,逮准机会趁男人分神,在他手掌上狠狠咬了一口,男人大叫着松开手,海藻扯开喉咙放声喊:“救命啊!救命!”冲男人的脚又使劲一跺,拉开门夺路而出,口里放声喊着:“救命!”
(25)

男人一个箭步追出来,用力把海藻拉回门,捂住海藻的嘴嘘着:“海藻,海藻!是我,宝贝,是我。”
海藻睁开泪眼,抬眼看见的竟然是宋思明。

  海藻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抱着宋思明的脖子,像只小猴子一样吊在他身上不撒手,眼泪喷泉一样往外涌。

  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保安和楼层服务员都来了。“开门,出什么事了?快开门!钥匙,钥匙!”

  宋思明赶紧打开门,对门口的人说:“误会误会,刚才以为房间里藏着人。”又一把把海藻拽到前面来,让海藻点头。

  海藻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面咬着嘴唇,一面使劲点头,连声嗯嗯。保安出于安全因素,又进去巡视了一遍才出门。宋思明跟着道歉。

  转身关上门,宋思明向海藻的床边走去,跪在地上,捧着海藻的脸说:“对不起,海藻,吓着你了。没想到你这么激烈。我放心多了,以后要有什么坏人,看样子,只有你欺负人家的份儿!我手上的肉都快掉了!”

  海藻破涕为笑,眼泪还扑嗒扑嗒呢,嘴角已经扬起一个好看的弧线。“你讨厌!你吓死我了!你干吗呀!你坏蛋!”海藻拿手捶宋思明,捶得宋思明血气翻涌。

  “让我看看你的手。”海藻拿过宋思明的手掌,上面有好大一块血紫,有一两个牙印还在渗血丝。海藻对着伤口舔了舔,有点心疼地说:“要发炎的。”

  宋思明笑着揽住海藻的头在胸前揉了揉说,不会,我担心的是狂犬病。

  海藻娇嗔地白了宋思明一眼说:“你才是疯狗呢!只有你这样的才会干这么疯狂的事。四处盯梢的,那是女人干的事。你跑到这来干吗?”

  宋思明恨恨地说:“好!我就是女人!我就来追踪你,我来骚扰你,我来干掉你。”说完迅速把自己剥得一干二净,又三下五除二把海藻给褪得就剩个小三点。海藻以最快的速度把灯都灭了。

  清晨,宋思明光着上身躺在床上,看海藻在穿衣服。

  “我喜欢你这件大衣,气质美女。”宋赞叹。海藻边扎头发,嘴巴里咬着发夹,边说:“刚买的,是大爷您的银子,所以花着不心疼,一口气买了两件。”

  “喜欢就买,衣服有价,青春无价。现在不打扮,等过几年再回头看,会后悔的。”

  “听你那口气就知道是过来人的感言,跟我老爸口气一模一样。我买的时候,旁边的营业员眼睛都红了,不过收银员脸都绿了。人家买个几百块的东西都刷卡,我倒好,扛着现金就去了,数得她手酸,看她恨恨的眼神,肯定怀疑我是个暴发户,要么偷税漏税。”海藻咯咯笑了。

  宋思明转头点了根烟说:“我的失误。等过段时间,给你办张卡,你出去就刷卡。带现金不安全,我可不想把你置身于强盗蟊贼的眼皮下面。”

  “算了吧!卡还是没钱方便,不是每个地方都刷卡的。而且关键时刻,救命的还是钱。你不必费心了。你这样,让我很不自在,感觉自己像是世间鄙视的二奶。”

  宋思明不说话,过一会问:“你早上去哪?”

  “红星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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